温嘉意讪讪道:“陛下言重了,今日本就是臣妾的过错,您不责罚臣妾,臣妾便感恩戴德了,哪里敢再要陛下的赏赐?”
“皇帝,意儿说得是,您今日忽然病倒,本就是她的过失,她如何受得住您的赏,以哀家看,就让她每日来这龙宸殿跪着伺候您,给您赔罪,直到您满意为止,如何?”太后也跟着道。
亲眼目睹太后与皇帝的交锋,几名还没离开的太医面面相觑,具是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惶恐惊疑。
陛下用的东西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怕是赏赐给嘉美人的也不是补汤,就是那等虎狼之药。
谁都知道嘉美人是太后的侄女,看这架势,陛下分明就查直白的告诉太后他对嘉美人有意见了。
可太后呢,明面上说是让嘉美人在龙宸殿受罚,事实上还不是在给自己的人邀宠?
要知道陛下虽是应了选秀,却几乎没去过后宫,放眼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嘉美人和淑妃被他单独召见过。
这宫里谁都知道陛下身子不好,谁若真能怀上龙嗣,就是有了一辈子的荣华权利。
现在太后直接把嘉美人安插在他身边,可不就是让嘉美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湛璟臻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他视线短暂的在温嘉意头顶扫过:“嘉美人养尊处优惯了,朕看着她是做不得这等伺候人的活的,母后不如先把人带回去寻两个嬷嬷好好调教调教再给朕送来,如此也免得再犯更多的错处?”
他算是拒绝了太后的提议,却又没有把话说死,太后也没有发作的机会,只能点头:“皇帝说的是,那哀家和意儿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温嘉意起身,临走时又看了一眼湛璟臻的方向,不知是不是眼花,匆匆一瞥之下,她好像看到湛璟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冷芒。
那是可以扎进心脏的冷,并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该有的眼神。
“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他湛璟臻之前可不会这般与哀家针锋相对,如今当着那么多太医的面,他竟是敢这般拂了哀家的意思,他身份定是有问题的!
你再去给哀家好好探探,哀家就不信抓不到他的把柄!”
才一进寿康宫的门,太后就怒不可遏地扫落了满桌的杯盏。
万嬷嬷见状,忙把寿康宫的下人全招呼了出去,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了她与温嘉意二人。
温嘉意没作声,太后猛地攥住了她的肩膀:“哀家同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莫不是对哀家有意见?”
“意儿不敢。”温嘉意道,“只是意儿觉得您或许多虑了,这宫里哪里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代陛下,更何况您说的那胎记陛下也…”
“他这段时间多有反常,哀家看得真真的,今日竟是还敢在明面上与哀家对着干,你敢说他没问题?温嘉意,你是不是觉得和他睡一觉,便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莫要忘了,你妹妹可是捏在哀家手里。”太后神色狰狞的朝着温嘉意凑过来,一双眼里血丝弥漫,配上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很是骇人。
对于自己这个姑母,温嘉意之前接触的并不多,打从自己记事起,她便已经入宫为后。
直到自己被迫选秀入宫,才算是真正与姑母说得上话,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母亲对父母也总是闭口不提,她对姑母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
即便仅有这不到半月的短暂接触,温嘉意已经觉得自己这姑母带着股子莫名其妙的癫狂,她并不喜欢这个姑母,也不愿意做她随意拿捏的棋子。
她叹了口气,握住了太后的手安抚:“姑母,意儿记得自己的身份,意儿和您是一条心的,只是意儿觉得陛下今日反常或许只是因为意儿下药一事,还在气头上,所以才一时激动落了您面子,毕竟他也是一国之君,被女人算计这样的事太过丢脸,意儿觉得他恼怒才是正常反应。”
这话,她是故意说给太后听的。
世人都道,陛下最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但温嘉意分明记得昨夜那人如何用力掐着她的腰一次次的用力挞伐,还有,他那讥讽奚落的话。
就算床榻之事,可以当做事态,但他流露出来的暴戾讥讽,可不像作伪。
她眼睛里有微光闪烁,或许太后的怀疑没错,龙宸殿那位,还真是有些问题。
太后似是有些许动摇,可短暂的沉寂片刻,她却又猛地掐住了温嘉意的胳膊:“哀家若是信什么或许如果,早不知道在这宫中死了多少次了,你明日就去龙宸殿再确认一遍,除非看到证据,否则哀家不信他没猫腻。”
“姑母忘了,陛下让您带意儿回来学规矩,意儿明日去龙宸殿怕是不妥。”温嘉意道。
“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若不去,便让你妹妹来。”太后冷声道。
她的表情不像方才那般癫狂,声音也平静许多,温嘉意眼睑下垂,强行压住了眼里的燥意。
她如今刚入宫,还没有反抗太后的资本,只能先应付:“意儿去,明日意儿就去。”
一场大雨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皇宫。
湛璟臻下朝回来,隔着茫茫无尽的雨幕,一眼就看到了龙宸殿门口大片艳丽的桃红。
女子未撑伞,豆大的雨滴倾洒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她的身上,她却将腰杆挺的笔直,如一尊精雕细琢的完美雕像。
湛璟臻脚步微顿:“那是做什么的?”
“哎呦陛下,那是嘉美人,您今日上朝方走,她便跪在了那里,奴才们劝了几次,她只说过来学规矩,您看…”
湛璟臻嗤笑:“学规矩?呵,朕还真是没看错温氏的人,这一个个的,可真是好手段。”
他看也不看赵公公略带迷茫的神色,径直走向了大雨里的那抹桃红:“爱妃还真是勤快,这一大早的便来朕跟前演苦肉计了呀?”
讥讽的声音撞入耳中,温嘉意猛地抬头,一双桃花眼与他视线仓促相撞,就挪开了:“陛下昨日要臣妾回去学规矩,臣妾思来想后,觉得这规矩既是给陛下看的,那自然是陛下认为合格才算过关,陛下满意之前,臣妾会日日在这里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