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二十多年来万花众中过,竟也有被一个丫头缠住脱不开身的一日。不说这丫头身无二两肉,容貌也绝称不上好看,还把他的新袍子给哭脏了……
今日鹿没捕到一只,反倒撞上这么一个大冤家。
谢鸾早已烧得不省人事,眸子紧阖,只一只染血的手指紧紧揪着裴定的衣袍,就像方才摔下斜坡,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的藤蔓。
裴定看到她身上有好几处伤口都渗着血,便也顾不上太多,脱下蓑衣与她盖上,而后将她打横抱起,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眼看着天色暗沉,裴定不知谢鸾身份底细,遂命下属去查,暂且将她安顿在城中的一处客栈,请了大夫来瞧。
此间谢鸾一直攥着裴定的袖袍不肯撤手,口中喃喃呓语,直到大夫给她灌下了大碗安神汤,才舒展了眉头,沉沉睡去。裴定坐在榻旁凝视榻上人儿的容颜,拧眉不语。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丫头,方才他给这丫头喂药,这个动作,熟练的像做了千百回。
但他敢确定,此前二十年,他从未见过这么一张脸……哪怕在梦中也未见过一回。
当真是魔怔了。
裴定收回目光,索性不再细想,转头问一旁把脉的大夫,“如何?”
大夫提着药箱起身,欠身回道:“这位姑娘伤了腿,待老夫出去开一剂药,卧床将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多谢。”
裴宴掀了帘子送大夫出去。
这时亲卫已查明了谢鸾的身份,见他出来,恭声回禀,“世子,里面那位姑娘是敬国公府十二年前走失的千金,回京途中碰上山贼劫道,不慎摔落山崖,可要属下差人去敬国公府知会一声?”
这敬国公府的老夫人乃是当今皇后的表姑母,三皇子景岱又是中宫皇后所出,三皇子为人谦和,从不摆皇子架子,上一世谢鸾也和国公府众姐妹一般,人后唤他一声表兄。
裴定正换衣裳,闻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本世子瞧着像闲得慌?”
可不是,风禾嘴角抽搐,“那您带谢姑娘带回来……”
“行了,”裴定抬手打断,“那丫头一路抱着本世子不放,若是醒来要以身相许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忙声吩咐:“不必提本世子,若问起来,便说是景从心救的。”
刚推门进来的景岱:“……”
裴宴若无其事般遣人下去。
景岱走进来,随意寻了把椅子坐下,顾自斟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挪过去,“此番前往江州查案,也不算无功而返,最迟半个月那定阳刺史便能押送回京,只消明日进宫将此事回禀父皇,只是……”
他顿了顿,“那江州刺史陈平原是敬国公府上旁支,敬国公是否与此事有关,还得细细查证。”
“倒是巧了,”裴定把玩着青玉茶盏,凑至唇边一口饮尽,漫不经心道,“今日我们救了那谢家丫头,明儿一早你便将那丫头送回去,正好趁机试探那老狐狸一番。”
景岱默了默,点头应了,“也好。”
“既如此,那丫头本世子就不管了。”
说罢,不等景岱开口,赶紧搁下茶盏,站起身来,抬步往外走。
“本世子做好事从来不留名,这好人便让给你做了。”
“循——”景岱才要出声叫住他,人已经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