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殡仪馆回来的时候,我第一次陪谢宏去了他们家,其实是租房。
他们的租房真的太简陋了,十几平米的房间,铺两张床,再放一条电脑桌兼饭桌,几乎就没有空间了。
谢宏的父亲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但人很干净,他下肢不能动弹,年纪不大,皱纹却布满了脸。
“宏……”见谢宏带了女生进来,他显得有些窘迫,挣扎着想坐起来。
“伯父,你躺着吧……”现在对我来说,见到长辈都是亲切的。
谢宏过去倒了杯开水捧着一口一口喂给父亲,父亲的眼角两行热泪流了下来。父亲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想他们是悲伤至极了吧。
谢宏父亲叫谢宏在房间里点根白烛,按道理是要在家里给他母亲摆灵堂和黑白遗像的,可他们这是租房,房东忌讳这事,所以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摆。我突然悲从心来,我父母好歹有自己的房子,可他们,死了亡灵都无处去,“死无葬身之地”这话在我心头掠过,有种阴森森的悲凉。
老实说我真想留下来陪陪谢宏,可是,呆在他家也不方便,所以天快暗下来的时候,我就起身告辞。
谢宏把我送到门口,我就跟他挥手告别。
“我送你到公交车站吧。”
“别,你回去休息吧,好好休息几天,过些时候咱们一起找工作。”
“嗯……”谢宏应着,像有什么刺痛了他的心。
他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样子看上去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突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恨不能立马看到他躺在床上休息。
当然,我是没有条件打的回去的,我得坐公交车,从谢宏他们租房的地方到我家要转两趟公交车,而且公交车超挤。
我坐的第一辆公交车暂且叫它H9吧,其实杭州没有H开头的公交车,取这公交名只是为了不想引起冒犯。H9路车是双层公交车,但即便是双层,依然要有人站着,这不,我就是站着的。我站在下一层,眼睛朝窗外看,思想就在空中飞舞,当然,我会想象着路上穿梭着的宝马有朝一日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也会想象着自己是某栋别墅的主人。但是,想象的镜头拉回到谢宏身上的时候,突然蹦出来的念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索性叫谢宏把他母亲的骨灰盒一并寄存到我家来……可我想起昨天晚上的噩梦,又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昨晚的梦里自己似乎舌头都卷不过来了,想呼喊,喉咙里又似乎有硬物卡着。老实说,如果真把骨灰放我家,我会更害怕的,可是,谢宏目前的处境能买得起墓地吗?
我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坐过了头,直到车上仅剩下我一人。司机按下喇叭,报到终点站了,见我还站着发呆,只好冲我大声叫道,姑娘,到站了,下车吧,我才惊醒过来。我说,师傅我坐过头了。司机呆了一下,然后便哈哈大笑,说,那你再投两块钱吧,等一下返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