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和张文两人趁着朦胧的月色赶路。
万籁俱寂，夜里山岗的风，吹得两人都有些寒意。
这还是周沉第一次参与杀人灭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而张文也好不了哪里去，虽然冷着一张脸，但小手紧紧牵着周沉，关节都有些许发白。
距离上山的盗洞已经近了，正当周沉和张文两人松了口气的时候。
左右隐隐传来了一阵响动，吓得本来就神经紧绷的两人慌忙提防起了周围。
尤其是张文拉开架势，死死将周沉护在身后，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小母豹。
可随着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
周沉和张文看到附近的大石头后面，钻出来几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张大成和之前抬周沉一道来的几个轿夫。
张大成冲着两人挥了挥手，一边冲着身边的几个兄弟说道：“我便说小两口是去办正经事去了，你们偏不信是吧？给钱给钱！”
几个兄弟笑骂了几句，从腰带里抽出几枚铜板丢给张大成。
“晦气，哪有小两口大晚上去办正经事的，不都是办些不正经的事儿吗？”
周沉和张文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也不敢回话。
笑闹归笑闹，张大成还是收起了笑意，一脸阴沉地看着两人。
张文这会儿倒是半缩在周沉的背后，周沉看着张大成黑着的一张脸，还是鼓起勇气，老实走到了众人跟前。
他悻悻一笑：“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张大成揉了揉眉心，低着头叹息道：“破庙附近由村民轮流值守，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有村民回报，我们家的丫头不知道这事儿。”
张大成看了周沉一会儿，继续说道：“当时差役走之前的反常举动，还有事后你多嘴问的那些消息，虽然你有所掩饰，但语气里显得不寻常，横竖都透着狠劲，两个情报一结合，不难推断你们去做什么了，说吧，你们把张狗剩怎么样了？”
周沉笑得更尴尬了，想到现在仨差役的现状，愣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倒是张家的其他兄弟在后头搭腔道：“周先生，就该找那犊子麻烦，咱们男人做人顶天立地，哪有被人找了茬还不找回场子的，就该拿草鞋使劲抽那几个犊子老脸，让他们还敢在咱们面前咋呼，我张大春实名支持你。”
“我张大飞早就看他们不痛快了，做得好，该当如此。”
“我张大彪，也……支持！”
被这些人一说，周沉怪不好意思的。
还是张文走到了周沉的身前，面色清冷地说道：“周先生和我把那几个狗崽子宰了。”
本来还在咋咋呼呼的众人听到这话，一时之间居然愣住了。
周沉看到众人额头冒汗，也是有点惭愧，自己这一来就让众人如此着慌。
看众人面面相觑，就像是见了鬼似地盯着自己。
周沉也知道怎么都该说个几句，正当他整理思路的时候。
张大成忽然说道：“杀了啊？也罢，杀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啊？”周沉都惊呆了，这封木村的人是盗墓盗多了，脑子出问题了？
张大成继续说道：“二弟，三弟，四弟，去通知村里的青壮，这件事虽然出得突然，但也不是全无提防，人都死了，事情无法挽回，咱们和那狗官拼了！”
周沉都有点搞不清状况，眼见其余几人居然兴奋异常，压根没有半点被逼上梁山的无奈。
反倒是打了鸡血似的，想要干上一票大的。
张大春性子跳脱，唯恐天下不乱。
他更是走到周沉的身边，满意地点了点头：“周先生，看不出来你人斯斯文文的，闷声不响把我想干的大事全干了，不愧是丫头瞧上的人，好姑爷，好姑爷！”
倒是张大飞说道：“村子里现在没什么兵刃，到时候截了官衙，拿下那狗官，将衙役的刀剑抢了才好。”
啥？
这都规划到杀官夺刀了？后续是不是还要纠集起义军，反旗一揭，逐鹿中原啊？
周沉看众人聊得热火朝天，只把自己丢在一旁风中凌乱。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封木村的人实际上苦县衙久矣，甚至已经做好了断绝后裔，来脱离对方控制的极端手段。
对他们而言，造反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封木村就是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自己这件事办的无疑就是给了他们一个造反的借口。
当盗墓贼太苦了。
还是张大成说道：“姑爷，你也不必惊慌，明日你就和丫头成婚回伏牛村去，我们封木村所作所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心考取功名，对丫头好，咱们封木村的人便是事败身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张大成思虑缜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把周沉夫妇摘出去。
倒是张大彪性子凶厉，不善言辞：“周先生，成事，必有你一份，好处。”
周沉一伸手，打住了话头：“诸位，你们先别急着办事，且听我一言。”
张大成微微摆手：“周先生不必担忧，封木村的人不怪先生什么。”
“现在起事不是时候。”周沉沉声说道。
“周先生，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封木村才几号人，和官府相比，我们也知道以卵击石，但火都要烧到身上了，咱们也早就不想再做官府的奴隶了，正要这把火烧得旺些。”
“舍得一身剐，就连皇帝老儿咱们都能扯下马来。”
周沉看得出众人眼底的仇恨和绝望。
这数十年来，给人当奴隶，朝不保夕，入古墓九死一生，无数亲人死在眼前。
纵使是张大成看似乐观，恐怕也满腔愤恨。
这是抄家灭族的大仇，唯有不死不休。
周沉沉吟片刻，说道：“诸位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保证迟早有一日，让封木村的诸位脱离官府的控制，而且……这件事就算县令知道了，也不见得会继续追查。”
听到周沉这么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张大成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周沉：“先生可否继续说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