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仲清听完李雪珺的话,长叹一声,抬手示意她起身,而后转身,对着李阳明抱拳拱手,说道:
“李兄,依你之见,此事可行否?若李兄不反对,楚某明日天一亮便进宫,向皇上请旨赐婚。楚府聘礼,按今日规格加倍,哦,不,加两倍!以此彰显我楚家的诚意!”
李阳明一听聘礼之数,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嫁女与王爷,所获之利远非嫁与世家公子可比。
单是朝廷每月按例发放的俸禄,便颇为丰厚,到时候,这个向来好拿捏的女儿所拥有的财物,还不是变相都归了自己!
念及此处,李阳明端起架子,轻抿一口香茗,缓缓说道:
“楚兄客气了。令郎今日在我府中做出这等丑事,我断断不能再将小女嫁与他为正妻。我伯爵府虽如今在圣上跟前,不比先祖那般圣眷优渥,但好歹门楣还在。”
“我家雪珺,识大体、明事理,不想因这事累及两府其他子女的前程,我深感欣慰。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目前最为妥善的法子。”
李雪珺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她并非原主,对这父亲本就毫无感情,深知他之所以同意,不过是受利益驱使罢了。
“是是是。”楚仲清连忙点头,再次拱手道:
“雪珺是个好姑娘,我向李兄承诺,待我请旨下来,雪珺入了我府后,我全家上下必定以礼相待。不管睿钦将来如何,雪珺都会是我定东王府唯一的王妃。”
听闻承诺,李阳明心满意足,也不再故作姿态,又与楚仲清客气起来。
这场颜面尽失的闹剧,在两家长辈默契下,勉强粉饰太平。
众人照常商议筹备婚礼,只是新郎已换成楚睿钦。
楚府众人欲归,楚亚霖想带走于薇柔却未能如愿,李雪珺紧攥着于薇柔的奴籍文书,岂会轻易放手。
李阳明对今日之事毫不在意,反倒暗自窃喜。
王氏本欲训斥女儿再说点什么,可思考一番后终究没有出声,便也放李雪珺回了院子。
李雪珺人前温顺,回院后神色冷凝。
见被婆子押着的于薇柔,她使个眼色,青竹便将其丢进杂房。
青竹归来后愤然骂道:
“这女人当真厚颜无耻,竟妄称与小姐姐妹情深,还扬言入了楚家便要打死我!”
红梅嗔怪地白她一眼,叹道:
“你这张嘴,怎的没个把门儿的,何苦拿这些糟心事扰小姐。小姐命苦,才出那火坑,转瞬又要踏入另一个。”
李雪珺闻言笑道:“你们说楚小王爷是火坑?”
红梅一边轻柔地给李雪珺揉着膝盖,一边应道:
“京都谁人不知,小王爷早已伤无法人道,现下又有油尽灯枯之相。小姐嫁过去……”
不是注定要守寡一生,此话红梅说不出口,只能心中暗伤。
李雪珺不以为然:“总好过嫁与那处心积虑算计我的楚亚霖。日后,我即便孤身一人,也能活出个鲜亮模样。”
青竹着急道:“小姐,楚家长房虽是备受皇上宠信的异姓王,可若膝下无子,王爷又命不久矣,日后小姐怕要受人欺辱啊!”
李雪珺不再言语,闭目凝神,细思原书中有关楚睿钦的记述。
原书里,楚睿钦是个炮灰般的存在,他现身,不过是为铺垫楚家那鼎盛荣光的由来。
然她知晓,原主嫁入楚府一月之后,便会有神医现身,能救楚睿钦性命。
书中将那神医之貌描述的很清楚,脸有烧伤,左腿瘸拐,后脖颈处有一拳头大小的黑斑胎记。
只可惜,彼时楚亚霖竟狠心害死神医,致使楚睿钦不足一年,便油尽灯枯,终至不治而亡。
“要不……”青竹眼眸一亮,灵机一动道,“小姐可先成此婚,躲过眼前难关,往后再设法与王爷和离。”
“休得胡言乱语!”红梅赶忙起身,一把捂住青竹的嘴,急道,“你这没遮拦的嘴!小姐尚未出阁,这话若被外人听了去,至小姐于何地,你想害死小姐嘛?”
李雪珺听言并不恼怒,看着打闹的二人,心中觉得好笑。她们主仆三人浑然不知,就在她们嬉笑之时,那可怜的王爷正在回程的马车里喷嚏连连。
次日,皇帝赐婚的圣旨如祥瑞降临。
原来,楚仲清天刚破晓便入宫求旨,言辞恳切,以与意中人情深似海为由,一番肺腑之言,令皇帝亦为之动容。
当即降下恩旨,许以乡君之礼,为其操办婚事,嫁妆之丰厚,令人艳羡。只等楚睿钦凯旋回朝,二人便可喜结连理。
李明阳不敢贪墨御赐之物,将其全部抬入了李雪珺院中。
府内喜气洋洋时,被囚于杂房的于薇柔,心中的不安如野草般疯长。
她想尽办法,央告送饭的婆子帮忙,只求能见李雪珺一面,却始终未能如愿。
这日清晨,院子里两个三等小丫鬟正清扫着走廊,路过她的杂房时,小声嘀咕着。于薇柔悄悄打开窗缝,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话。
“真的假的?二小姐竟要将她发卖回青楼?”
“那还能有假?她本就被发卖到那腌臜之地的,如今回去,可不就是顺理成章嘛。”
“哼,真是不知好歹,咱们小姐好心将她从妓籍中解救出来,她却做出那般不要脸之事,被卖回去,纯属活该!”
“就是。不过,你可察觉到,二小姐似乎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没错,那日事发时,我还以为二小姐会认命,将那女人纳作妾室,一同带入楚府呢。”
“莫不是那句‘爱之深,恨之切’……”
声音渐行渐远。
于薇柔只觉胸中怒火翻涌,强按住胸口,眼中恨意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李雪珺那个贱人,竟敢打算将自己卖回青楼!本还想着能与她见上一面,以姐妹之情打动她,讨回自己的奴籍文书。
不行,必须得逃!
若真被卖回去,以楚府对自己的态度,楚亚霖若无法相助,那自己这一辈子,可就彻底毁了。
夜幕深沉,给于薇柔送饭的老婆子才猛然想起此事,赶忙前来。
推开门缝,半天不见有人来接饭食。
老婆子心中一惊,二小姐特意叮嘱,绝不能让人出事,莫不是死在房里了?忙打开门,只见于薇柔晕倒在角落。老婆子刚要凑近仔细查看。
刹那间,于薇柔猛地睁眼,手中重物狠狠砸向老婆子,“啪”的一声,老婆子应声倒地。
此时正值下人婆子们用餐之时,李府庭院中仅有寥寥几个下人往来。于薇柔提心吊胆,有惊无险地从李府的下人角门逃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竹前来禀报此事时,李雪珺正慵懒地靠在软塌上,歪着头看红梅绣鞋袜。她不紧不慢地问道:“被砸的老婆子,人没事吧?”
“回小姐,并无大碍。奴婢依照您的吩咐,赏了她二两银子,让她休沐十日,回家调养去了。”
“嗯,如此便好。”
“小姐,她跑了,定会去找楚二公子。日后您嫁入楚府,他俩会不会联手找您麻烦?为何不即刻将她发卖了?”红梅对于小姐放走于薇柔一事,满心疑惑。
李雪珺黛眉轻挑,眼中寒芒一闪:“于薇柔,想进楚府?她这一世都别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