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于此时松了沈怀柔的手,姜昭心头慌乱,收回视线。
她像是没听见沈怀景的轻笑一般,赶在裴寂转头之前,匆忙和沈怀景拉开距离,走到两人身边:
“三殿下,裴大人。”
裴寂先望了一眼不远处赤着上身的沈怀景,后者遥遥对他招了招马鞭,浪荡地笑着扬扬眉,大步流星地离开。
然后才看姜昭:
“下月春狩殿下也要去,她今日要学骑射,你来教她。”
姜昭低头称“是”,说话间马夫牵过来一匹不高的桃花马,姜昭接过缰绳,曲起手臂:
“公主请上马。”
沈怀柔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姜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比许多普通男子要高了,她竟比自己还要高一些。
借着她的力,沈怀柔稳稳落在马上,姜昭递过去缰绳,沈怀柔居高临下扫了她一眼,抬手,却是覆在她的手背上。
姜昭猛地绷紧了后背,要收手之际。
沈怀柔却像不经意一般,掌心擦着她的手背游走开,握住一旁的缰绳。
裴寂说沈怀柔不会骑马,姜昭便握着缰绳,控制着马儿不让其暴起,领着沈怀柔绕着马场打转,裴寂便在不远处与端王说着话。
“太傅。”清清脆脆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沈怀柔垂眼瞧着她,“太傅怎么不抬头看看本宫?”
姜昭正低着头,被她这么一提,匆匆抬头。
便看见她鬓上斜插的玉簪。
她认得出来,是裴寂说是给她做生辰礼的那一只。
柔顺的发丝贴着她的鬓角垂落,朱唇一点胭脂,艳而不俗。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来那日在假山石洞中,沈怀景弄她时贴近的脸。
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沈怀柔的长相在某种程度上,与沈怀景很像,两人同样都是偏张扬的一挂,不同的是,沈怀景硬朗犯浑,沈怀柔妖艳柔和。
沈怀柔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太傅透过本宫,是在看谁?”
姜昭回过神来,冷静道:
“殿下看错了,臣只是在发呆。”
沈怀柔不说话了。
姜昭离开的时候,日薄西山,苍穹中不布满红云。
沈怀柔说要请她去公主府用膳,姜昭瞥了眼不远处一同走过来的端王和裴寂,推辞道:
“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臣府中还有事,就不叨扰殿下了。”
同端王和裴寂照面时,姜昭客套地打了招呼。
离开校场,她本想直奔清风楼的,但想到上次沈怀景落在她府中的外衫,便又回了一趟府。
沈怀景在二楼雅间,小二领着她上楼,房门推开,沈怀景单腿曲起,倚着窗框坐。
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壶热酒,和几碟小菜。
小二将门带上,房中就只剩下他们,沈怀景对她勾勾手指:
“太傅过来坐。”
姜昭迟疑地上前,将他的衣衫平放在八仙桌上,在距他三尺远处的梨花木椅坐下。
沈怀景撩起眼皮子瞄了她一眼,伸手给她满了杯酒。
姜昭接过,却没敢喝,放在桌上一动不动。
沈怀景笑:“太傅怕孤下药?”
姜昭一饮而尽,她本就不善饮酒,一杯下肚,辣得嗓子微疼,面上也飞上薄红。
她生得白,平日里又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今日也许是教沈怀柔骑了一下午的的马,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鬓发散乱,酒意更为她添了几分入世感。
沈怀景坐在窗口回望着,视线落在她唇上残留的酒痕,眸色渐深。
他手拍拍自己的大腿:“太傅过来坐。”
“殿下。”姜昭没动,平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蜷起,将衣料抓起条条道道的褶皱,“这于礼不合。”
“孤帮太傅纾解的时候,太傅也没说于礼不合。”
姜昭哽住,无言以对。
沈怀景又道:
“太傅攀着孤的肩时,也没说于礼不合。”
姜昭脸瞬间炸红,“咻”地站了起来。
沈怀景好整以暇地扬扬眉,手掌又在大腿上拍了拍。
姜昭一步一步,脚步像灌了铅一样,迟疑地走过去。
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被他一把拽过去,坐在他的腿上。
因为常年习武,沈怀景大腿紧实有力,但姜昭没敢坐太实,他却按着她的腰将她的全部重量压在腿上,体温隔着布料传递给她。
正值花朝节,窗外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没多久日落西山,华灯渐起。
沈怀景环着她的腰,拇指贴着她的腰际线摩挲,从怀中拿出来个小匣子。
很小一个,一只手就能握得严严实实的。
“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只蛊虫,姜昭手指戳了戳,硬的,没动,看上去已经死了。
“母蛊?”
想到那晚穷追不舍的刺客,以及今日在马场沈怀景同她说的话,姜昭问,
“这是殿下说的答谢?”
沈怀景不置可否地扬扬眉:“母蛊死了,也只代表三妹没办法利用她随时找到你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体内的蛊虫还在,每隔七日蛊毒照样会发作。
但这已经够了。
蛊毒她可以慢慢想办法破解,只要自己不在对方的监视圈中就够了。
她将小匣子阖上,揣回到袖中,抬头见沈怀景还在盯着她看。
“殿下?”
沈怀景伸出来手,拇指按在她的唇畔,慢条斯理地擦去她唇角的酒痕。
他久久不发一言,房中安静得可怕。
沈怀景忽地向她凑近,鼻息喷洒在她的面上,停下,姜昭瞳孔震了下,没躲,提醒他道:
“殿下,外面有人经过。”
沈怀景偏头随意瞥了眼,面上笑意更深,捧着她的脸颊覆上她的唇:
“无妨,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