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怀疑。
“送药?”
“这理由倒是寻得冠冕堂皇!”
她上下打量着赵灵,语气尖酸。
“就怕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该不会是为了见某个不该见的人,特意掐着点儿在半路上等着吧?”
“不然,这时间怎会如此凑巧?”
赵灵听到“半路上等着”几个字,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一紧,眸光倏地一暗。
她没有回应。
这份沉默,在李萍看来,无异于默认。
李萍心中一急,上前一步,紧追不舍。
“怎么不说话了?”
“莫不是被本郡主说中了心事?”
这一次,赵灵的目光有了些微的闪躲,不再与李萍对视。
她与李萍自幼相识,虽非亲姐妹,情分却也非同一般。
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足以让对方洞察端倪。
李萍心头猛地一沉。
完了!
怕是真的被自己说中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与不安交织着涌上心头。
“赵灵,我可警告你!”李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音。
“无论是福永,还是李季,他们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你若是敢始乱终弃,三心二意,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跟你翻脸不认人!”
“最疼爱的弟弟?”赵灵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嗤笑。
她抬眼直视李萍,目光中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
“郡主口口声声将他们二人相提并论,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李季在你心中究竟有几分位置,是何等疼爱法你怕是,比我更清楚吧?”
这毫不留情的反问,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萍心上。
瞬间,李萍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方才对李季的种种刻薄与刁难,想到了那满身的伤痕,想到了李季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原本红润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有些苍白。
一丝慌乱从李萍眼底闪过,随即被更盛的恼怒所取代。
李萍像是被踩中了痛脚,声音尖利起来。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腔作势!说得好像你当,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似的!”
她眼神一厉,话锋陡转,直指赵灵的痛处。
“六年前,若不是你当堂出来指证他,若不是你那番落井下石的证词!”
“他李季又何至于落得个发配黑风矿场,武功尽废的下场!”
李萍的厉声质问,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赵灵的心口。
赵灵猛地闭上了眼。
那张曾经阳光灿烂,总是带着一丝讨好笑容的面庞,瞬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灵儿,你快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雀跃的欢喜,仿佛还在耳边。
当初的李季,会傻傻地在靖王府外等上几个时辰,只为见她一面,献宝似的捧出不知从哪寻来的小玩意儿。
记忆中的甜蜜与眼前的现实,割裂出巨大的鸿沟。
赵灵缓缓睁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恍惚,声音低哑。
“我知道……我知道他恨我。”
“可是我没想到,他对我的恨竟然如此刻骨铭心。”
赵灵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为了接他回来,我明明准备了那么多,那件最奢华的狐裘大袄,暖和的滚烫火盆!”
“可到头来,他却不愿接受分毫,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此言一出,李萍脸上的怒容微微一滞,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李季对王府众人的疏离和抵触,她早有预料。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曾经将赵灵视若珍宝的傻弟弟,如今竟连对着当初的心上人,也表现得如此决绝!
再联想到方才李季口中那冰冷的“奴才”、“草民”,以及他所说的“六年无变”,暗指这六年来在矿场所受的非人待遇。
李萍的心底,终于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缕细微却尖锐的懊悔。
她张了张口,看向赵灵,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减了些许。
“药,你带来的药膏,给我。”
赵灵看向她,眼神依旧复杂,却从怀中取出一个更为精致的小玉瓶。
将玉瓶递了过去,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李萍接过玉瓶,入手微凉,一股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但赵灵这般干脆利落的动作,却让她心中疑窦再生。
“这药你早就备下了?”
李萍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紧盯着赵灵。
“赵灵,我再警告你一次!”
“福永是我弟弟,李季他也是我弟弟!”
“你可别给我三心二意,存着些不该有的念头!”
再度面对李萍再次的警告,赵灵只是疲惫地扯了下嘴角,连一丝辩驳的意愿都欠奉。
她直接扭过头去,望向庭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风景。
“你!”
李萍见她这般爱答不理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这才扭头,冲着一旁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的侍女招了招手。
“拿着!”
“这是少爷的药,仔细收好!”
侍女连忙上前,双手接过那珍贵的御赐灵药,大气也不敢出。
……
李季的房间内,昏暗依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纤弱的身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是一名年轻侍女。
“少……少爷……”侍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托盘上的药瓶都有些不稳。
李季抬眼,眸光平静无波。
是秀莲,当年他院里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大了些。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秀莲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下,哽咽着,几乎要跪倒在地。
“是奴婢,奴婢没用,当年没能护住少爷……”
如此模样,却让李季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伸出手,指尖苍白却稳定,直接从托盘上拿过那个玉瓶,之后冷漠开口。
“出去。”
李季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如同黑风矿场万年不化的寒冰。
秀莲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抬头。
昔日那个还会对她温和浅笑的少年,此刻只剩下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李季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秀莲张了张嘴,万般话语堵在喉间,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抽泣,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