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骆猗带着林又寒来到驭风台,果然是家大业大。
亭台楼阁、池山水洞,镀银的清音玲挂了一廊、湘妃竹种了一路,还有池中的锦鲤,更是名贵的品种。大理石,烟云锦,蓝田玉……骆猗觉得这里比皇宫还富丽几分。
来到摆放棋盘的院子,这里已经集聚了一些想要破解棋局的人。有一人正与一位发髻高绾、仪态雍容、肌肤白皙、高傲冷漠的夫人下棋。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林又寒对着骆猗低语。第一眼起,林又寒就讨厌这个人。
“不过,她年纪轻轻的,棋艺就这么高超,不简单啊。”骆猗刚想做个双臂抱胸的动作,却被一阵的吃痛提醒,没办法,只好垂着了。
“不,皮肤虽好,但眼底的岁月沧桑是藏不住的,她的眼睛说,她已经老了。”林又寒一针见血,不错,这正是驭风台的当家主母:吕夫人。
“姑娘,观棋不语真君子。”吕夫人落子,掷地有声,头也不抬,嘴角一抹讥诮。
“都叫我姑娘了,还在意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您怕是老糊涂了吧?”就看不得这人的样子。
吕夫人站起来,缓缓走到林又寒面前,冷眸凛色,高傲异常。她又战胜一人,丫鬟替她再摆棋局。
“哼!”吕夫人冷笑,“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你,当真是活腻了!”
“您别说,还真是,勾心斗角,忠奸不辨,真是腻了。”
林又寒直视她,又马上移开视线,吕夫人以为她被自己震慑,毫不掩饰其得意的面容,却不想,林又寒立马该换了一副厌恶鄙视的面孔,把她气得够呛。
“何人在此喧哗!”一道黑影闪过,骆猗不顾一切地拉开自己师父,那人掌风凌厉,棋盘石桌瞬间炸裂。
长发束立,黑衣裹身,烟云锦,驭风纹,是吕夫人之子吕善没错了。
林又寒不怀好意的笑,这声音,和江南可没什么太大区别,难怪曲流会愿意嫁他。
吕夫人见林又寒笑,气不打一处来:“哪儿来的野丫头,这般没教养!”
林又寒看着已经毁坏的棋盘,冷语幽幽:“再没教养的事也是贵公子和我一起做的,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自是女子,只是不知道贵公子是什么了。”林又寒说得云淡风轻,却把吕夫人气得够呛。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过奖,这种事,也是看心情的。”
“你……”吕夫人被气得不轻,却又拿林又寒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又有儿子拦着,总不能真对她做些什么。
云深憋笑,用扇子遮住脸,避免让人觉得自己轻浮。不过林又寒这丫头,怼起人来,还真不管他是谁,平时真是深藏不露啊!也是自己教得好,云深突然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要靠叶言了。云深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下可以安心玩玩了。
与此同时,叶言潜入吕夫人卧房,小心翼翼,及时制止了不小心踩到的机关警报,又经一番查找,终于打开在枕头下面找到打开密道的机关。床体旋转,底下的地板打开,叶言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有些什么发现?”回到客栈后,林又寒迫不及待的询问叶言。
“一间密室,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什么!”江南拍案而起,“果真如此,与我在吕家兵器铺打听到的不谋而合。”
曲溪因为在吕氏兵器铺购买兵器时与人争执,不慎打碎一枚换元珠,因这物宝贵,景春国境内只两枚,而这枚,是为吕氏独有。从此,曲溪便不知所踪,直到数日后,吕夫人上曲府求亲。
“所以,曲流是为了保护弟弟才答应和吕善成亲,所以她才走得一声不响,吕氏势力庞大,她怕连累我们。”江南一下子呆住,沉入自责悔恨中,再听不进什么。
“无耻之徒!”林又寒拉江南坐下,双拳紧握,“总有一日,我们会将曲流给抢回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还与星夏国有关,在为星夏国寻找离火。起先他们以为我这儿还有离火,得知我的那团已经送出后,又来了崇明。也是我倒霉,白白替人受过。”云深摇着扇子叹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只知星夏国与云冬国有隙,殊不知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叶言似乎一语道破天机。
“无论如何,驭风台现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剑之仇,不可不报啊。”云深依旧云淡风轻,只是多了些东西。
“哎,你们看。”云深从怀里拿出两封信件,很是得意,自己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两封信,云深当着大家的面拆了。一封由星夏国发往吕府,而另一封则是吕夫人的回信,分别盖有星夏国枢密府印章和吕夫人私印,其内容大概是说星夏国勾结吕府盗取景春门派至宝,这个宝物就是离火。
“这个,怎么办?”林又寒弱弱发问,肯定会被人嘲笑,果不其然。
云深大笑着:“这可是我们最好的筹码,你说该怎么办?”云深勾唇,极其邪魅。
“先不论其真伪,只要这两封信到了执政者手里,只要是有点天下观念的人,都不会弃之不顾,纵然我们的力量有限,整个景春国的力量该不会有限吧?何况,这是真的。”
骆猗一说完,林又寒立刻投去赞赏的目光:“小徒弟不简单啊!”
骆猗笑笑。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真的?”云深直视他,疑云暗生,却被骆猗拿出的一张吕府买卖土地的字据释疑。上面同样盖有吕夫人私印,两处一模一样,只要将其一并交出,便可坐定吕府叛国之罪。
“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叶言提出来,居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事不宜迟,明天就出发吧。”
骆猗推脱不掉,只好应承,但是云深只告诉他应该去京都枢密院,亲手把信交给其中的某位有身份的大人,确保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引起重视。骆猗又笑笑,并且提出和赵昂一起赶赴帝京,叶言准了。
“师父,你来了。”
此时已是傍晚,骆猗枯坐在房间里,看见林又寒后站了起来。这几日,因着林又寒给他用了最好的烫伤药,又细心呵护,骆猗已可自如使用手臂,伤口也已开始结痂。
林又寒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给他换药,左边完了换右边,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内心还是会觉得堵塞,骆猗看出来了。
“师父,我不痛的,一点都不,你放心。”
骆猗以为她会继续这几日的做法,拿话堵他,也垂下眼准备自觉封闭听觉。但是,什么也没有,林又寒只是加用力气点头。只是,鼻尖怎么酸酸的?
骆猗抬眼,却望见自己师父眼泪往下掉。时间瞬间停止,林又寒瞪大眼睛,一脸惊诧,拼命抹眼泪:该死,怎么这时候哭出来了!
骆猗受宠若惊,连声安慰:“师父别伤心,你不要哭,我不痛,真的。”
骆猗越是这么说,林又寒的眼泪越是止不住,断了线了。奈何她还不敢出声,心里一边呜咽,一边埋怨,抓狂:你别说了,住口!
越是这样,骆猗就越是觉得林又寒委屈,连忙道歉,连说是自己的错。殊不知,这样做,无异于火上浇油。
两人就这样耗了半天,骆猗越是认错,越是哄,林又寒哭得越是厉害。还强忍哭腔,憋了半天,胸口起伏越来越大,鼻涕眼泪一大把
!
最后终于等到叶言救场,把她拉回自己房间,再晚一秒,就绷不住了。
“师……师兄……”林又寒抽抽搭搭。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叶言拿着自己的方巾轻轻的为林又寒拭去眼泪鼻涕,又淌了方巾给她擦去泪痕,只是林又寒又极其不争气的添了一道。
“好了,大姑娘了,别哭了,也不怕被笑话。”叶言笑笑,像日出时柔柔的太阳光线,他就是拿她没办法。
“所以……我才没在徒弟……面前大哭啊。”
“好了好了,你最厉害。”叶言咧嘴笑,伸手摸摸林又寒的脑袋。
骆猗回头,转身离去,似是这样的场面不忍直视,突如其来的心酸。
“师父,你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冷漠、狠戾、弱小、活泼,我都见识到了,你在其中自由切换。你说,这就是所谓的心机吗?林又寒,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怎么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