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离的眼帘微抬,她跪坐在地面上,双眼含泪,摊开的手心溢满了血,以一种卑微之极的姿态,从下往上的仰视着贺赫。
她那颗深爱着他的心,泛起一丝渴望。
他还是有些不忍心吗?
贺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浮在乌眸的寒气,衬得他冷峭的五官,如暴风雨袭来,冷沉而窒息。
“你的药,没有停吧?”
黎离的那颗心,像是被高高捧起,又狠狠的摔到地面,七零八碎。
她心痛得无法呼吸,垂下来头,嘴角扯动:“没有停过。”
给贺赫当秘书的时候,她就事无巨细,凡事做到最好,绝不给贺赫留下半点麻烦,所以才能在历21任秘书中留下来,成为留在他身边最久的那位。
婚后,她自然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在知道贺赫有时候也碰她后,她就一直在吃长期避孕药,哪怕他一年只碰她一次,也绝不能留下孩子的可能。
“那就好。”贺赫面无表情的转身,这次是彻底离去。
剩下黎离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独自在为这段苍白卑微的婚姻哀悼。
良久,她拖着冰凉的身体进入卫生间,打开淋浴头,冷水从头浇到脚,却掀不起她眸底的半分波澜。
像是失去了感知般。
门外响起佣人刘姨的声音,平调的通知:“老夫人今天醒了一个小时,又在床上失禁了。”
黎离按关淋浴头,眼睫颤动,在水滴中抬起眸:“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好。”
贺老夫人房间。
房间内站在三四个佣人,忙前忙后的在拖地、打开窗户,还有医生在帮忙检查,床上闭目躺着着老夫人。
唯独就是没有人,去处理贺老夫人的身子,任由她睡在尿液与排泄物之上。
因为,这是得由黎离来干的活。
抬手煽着鼻子前空气的刘惠雅,保养贵气的脸蛋,写满了嫌弃与烦躁。
刘惠雅拉住路过的佣人,不悦的问:“黎家那个女人,都通知她多久了,怎么还没有过来?不会在贺家住了几年,真把自己当成赫儿的妻子吧?”
“已经通知了,她说很快就来。”佣人回着。
“这都多久了!”
刘惠雅一脸不满:“留着她在家里的唯一作用,就是因为老夫人只让她碰,她当然得好好服侍老夫人,跟赫儿结婚几年又生不出孩子,在贺家白吃白喝,现在连照顾老夫人都不积极,我看啊,等哪天老夫人死了,就让赫儿跟她离婚,让她滚!”
火急火燎赶到老夫人房间的黎离,当场怔住,脸色青白一片。
难怪贺赫不爱她,却从不跟她提离婚,原来她在贺家人的眼里,是贺老夫人钦点的下人,所以留着她。
等贺老夫人哪天驾鹤西去,她就可以被扔出去。
门口的佣人,有些尴尬的出声:“夫人,少夫人过来了。”
刘惠雅转头看到她,瞧见她的脸色不对劲,便知道她是听到了。
但刘惠雅没有露出半分多余的神情,就算被她听到心里话,她也不会造成半点威胁。
“还不快去,你要让你奶奶躺在污秽中多久?等下臭了怎么办?”
黎离抬起僵硬的腿,像是灌了铅般,一步比一步走得艰难。
她真的很想有骨气、尊严的转身就走,但贺奶奶对她有恩,在事发之后如果不是贺奶奶一力相保,她别说进贺家的门,还有可能遭到贺赫的报复。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贺老夫人,在剩余不多的日子里,过得太难堪。
抱着贺老夫人翻身,拿干净的毛巾擦拭她身体的每一处,事无巨细,且动作温柔,以防会在贺老夫人的身上,留下半点淤痕。
刘惠雅跟其他佣人陆续离开,只剩下医生还在观察病情,跟黎离在清理着贺老夫人身上留下的气味,任劳任怨,做着连佣人都嫌弃的工作。
她接着去给贺老夫人换枕头,却发现枕头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翻过来一看,照片里,竟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赵柔丽!
黎离猛地站起来,眸光颤动的看向医生:“贺赫今天回来,是不是来见奶奶了?”
医生点了点头:“是啊,贺老夫人醒来那个小时,就是少爷在陪着,两人聊了很久的天呢。”
黎离复而垂头,一瞬不瞬的盯着照片,反复的打量着照片里的女人。
原来贺赫今天回来,根本不是因为她的生日,单单就是为了回来把照片给奶奶看。
因为贺奶奶要挟他娶黎离一事,贺赫像是对奶奶有气般,明知道奶奶不喜欢赵柔丽,却还拿着赵柔丽的照片给病危的奶奶看,所以奶奶是受了刺激,才会大小便失禁的吧?
但贺赫不会好端端的,拿着赵柔丽的照片回来。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赵柔丽回来了,贺赫拿着照片给奶奶看,就是为了示威。
他会不会跟奶奶说,他的意中人已经回来了,而他也会再次跟赵柔丽在一起。
黎离的心头狂跳,一种即将彻底失去贺赫的急迫感涌上来,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安。
要是贺赫要跟赵柔丽复合,即将没了贺奶奶庇护的她,又怎么抗衡?
那她……怎么办?
就在此时。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急切切的打断了黎离的思绪。
“喂,妈,怎么了?”她把电话夹在耳边,手上动作不停的帮贺老夫人收尾。
电话那头陈馨止的声音,又燥又急:“离离,你爸住院了,现在医院抢救,你快过来!”
黎离双腿一软,险些跌倒,有些失语:“我……我马上过来!”
等她到了医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医院过道里的陈馨止,陈馨止是她的继母,是在她跟贺赫结婚前一年才跟爸爸在一起的,所以两人并没有多少感情。
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黎立威。
“怎么样了?”
“不知道,在抢救室还没有出来!”陈馨止皱着眉,不安交握的手在抖。
黎立威有高血压跟心肌梗塞,但他很配合治疗,除了定期来医院检查,很少再进过急救室。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爸会在急救室?”黎离不解的问。
陈馨止脸色立变,愤愤:“你爸今天接了一个学生的电话,见完之后他就气得胸口痛,我带着他赶紧来医院。”
黎离隐隐嗅出点什么,但不敢确认。
陈馨止脸色却异常冷毅:“对,你没有猜错,就是赵柔丽。”
这个名字犹如一把利刃,瞬间就将黎离捅了个对穿,鲜血淋漓。
她果然回来了。
赵柔丽跟贺赫都是爸爸的学生,之前成双成对的来家里补课,她也是那个时候对贺赫一见钟情,大学之后就想尽一切办法,借着爸爸对贺赫的了解,熟背着他的平时习惯,才能成功一举当上他的秘书。
而赵柔丽一回来就来见爸爸,分明就是来宣战的。
但为什么要祸及家人呢?不管怎么样,爸爸也曾是她的恩师啊。
抢救室的门打开。
医生摘着口罩:“黎立威的家人在吗?”
“在!”黎离回过神来,瞬间应声:“我爸怎么样?”
“你爸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手术,你在这里签下字,还有,手术费用很大,你们尽快筹备,不要耽误药物跟上。”
黎离顿时一阵天玄地转,扶着陈馨止的胳膊,勉强站稳,耳边传来她的声音:“还愣着干嘛,快给贺赫打电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