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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新宋:我在古代搞科技
文学流派

第一章:雨夜劫灰

庆历元年,七月十六,庚子日。暴雨如天河倒灌,砸在青塘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这场雨,像是要洗刷掉人世间所有的污浊,又仿佛要吞噬这泥泞土地上苟延残喘的生灵。风,不再是风,是挟裹着水汽的咆哮凶兽,疯狂抽打着茅草屋顶、篱笆桩,发出凄厉的呜咽。天际偶尔炸开的惨白电光,瞬息照亮了蜷缩在破败茅屋中的绝望身影,又迅即被无边无际的浓重墨色吞噬,只留下更深的惶恐在黑暗里弥漫。

凌泉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钝痛和刺骨的冰冷同时惊醒的。

痛,来自左臂,仿佛骨头被生生碾碎,又被人用烧红的铁钳反复拧绞,每一次心跳都带起一波汹涌的痛楚。冷,是屋顶无法承载的重量倾泻而下的暴雨,混杂着枯草腐朽的气息和泥土的腥气,兜头盖脸地浇在他的脸上、脖颈里,浸透了他身上褴褛的粗布单衣。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裂的唇瓣溢出,他甚至能听到喉咙深处摩擦出的砂砾声。

“哥!哥!你醒了!老天爷!你醒了!” 一个带着撕裂般哭腔的尖锐童音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炸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深切的恐慌。

凌泉艰难地转动脖颈,刺骨的冰冷和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微弱摇曳的火光(大概是母亲努力保住的最后一点火种)模糊地映照出一张稚嫩却满是伤痕的脸。那是……云儿?对,记忆碎片如同洪水决堤般涌入脑海,混杂着巨大的荒谬和冰冷的现实——他不是那个在会计师事务所灯火通明中审核报表、为下季度盈利焦头烂额的“凌主管”,他是北宋庆历年间的“凌泉”,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佃户长子!而眼前这满脸血污、惊恐万状的少年,是他的亲弟弟,凌云!

眼前的凌云比他记忆中更瘦弱,十二三岁的年纪,肩膀却薄得像一层纸,嶙峋的肋骨隔着同样褴褛、布满污渍的麻布衣清晰可见。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右眼肿如核桃,青紫的血瘀几乎覆盖了半张脸,一道翻卷的血痕从破裂的嘴角蜿蜒至下巴,凝固的暗红和新鲜的猩红交织。而更让他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的是凌云的左臂——软塌塌地垂在身侧,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诡异角度弯曲着,肿胀处透着可怕的青紫色。

电光石火间,之前的记忆碎片拼凑出惨烈的画面:崎岖湿滑的山路、背后穷追不舍的厉喝、推搡、失足、翻滚……坠崖的失重感,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 凌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来,带着冷雨的湿气和浓重的血腥气,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刚刚苏醒、浑身疼痛的凌泉再次撞倒。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诉说着极致的恐惧和巨大的依赖。“周扒皮那帮狗腿子抬你回来的时候就说……说你从老鹰嘴摔下去,骨头都碎了……肯定活不成……可娘和我……我们不信!哥,别……别丢下我们!”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牵动到脸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

凌泉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楚和窒息感远胜身体的创伤。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抚摸弟弟受伤的脸颊,手臂刚一动,左肩便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云儿别怕……”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哥在……”可这句安抚,在如此惨状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砰!一声巨响,破败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狠狠地踹开,猛烈的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疯狂灌入,瞬间压灭了屋内仅存的那点微弱火光。黑暗吞噬了一切。

哗啦!随即是火镰摩擦的刺耳声音,三支粗大的油松火把在黑暗中猛地亮起,伴随着刺鼻的油脂燃烧气味。被风扯动的昏黄火光扭曲跳跃,如同地狱鬼影,映亮了门口出现的五个彪形大汉。他们身着青布短打,腰别短棍,雨水顺着油衣帽檐成串滴落,眼神凶狠而麻木。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绸缎!

即使在昏暗摇曳的火光下,凌泉也能清晰辨认出那人身上穿着的上等湖绸长衫——宝蓝色的底子在火光下闪着幽冷的光泽。身材臃肿圆滚,一张面团似的胖脸上堆着程式化的假笑,小眼睛里精光四射,像淬了毒的银针,透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残忍。他手里甚至擎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试图隔绝屋外狂猛的雨水和屋内泥泞肮脏的地面,但那华贵的绸缎下摆,依旧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飞溅的泥点。

周扒皮!

这个名字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凌泉脑中所有的混乱与眩晕,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愤怒!那些属于“凌泉”的、尚未被完全融合的记忆碎片清晰地串联起来——周家是这青塘寨方圆十里最大的地主,凌家几代人为他们扛活种田,是真正的“耕奴”。父亲去年积劳成疾,耗尽了家财也没能救回来,留下孤儿寡母和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屋。而周家,自那时起,便露出了贪婪的獠牙,不断地增收租子、花样翻新地克扣斤两、增加劳役……

“哎哟哟!” 周扒皮捏着嗓子,刻意拔高的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格外尖锐刺耳,虚伪的笑意粘稠得让人作呕,“这不是咱们青塘寨的……‘大才子’凌泉吗?这老鹰嘴三十多丈高的崖头摔下去,居然还能喘气?啧啧,命真硬啊!属蟑螂的吧?” 他慢悠悠地踱进来,油纸伞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泥地上,和他的声音一样,带着一种缓慢的折磨。

“周老爷……” 凌泉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胸腔里翻涌着属于原身的愤怒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冰冷审视。他强迫自己冷静,剧烈的疼痛让思维更加清晰而冷酷。此刻的处境,比他处理过的最复杂的并购案、审计过最庞大的烂账都要凶险百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周扒皮像是没听到他声音里的嘶哑和隐含的怒火,停在屋子中央。他身后一个打手立刻殷勤地搬来屋里唯一一条缺了腿的长凳(勉强用砖块垫着),周扒皮嫌弃地用绸缎袖口扫了扫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才慢悠悠地坐下,翘起二郎腿。那油亮的绸缎包裹着肥肉,在火光下泛着一层令人不适的光。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蓝色硬皮封面的簿子,“啪”地一声,随意地丢在凌泉脚边泥泞的地上,溅起的泥水扑了凌泉一脸。

“泉娃子啊,” 周扒皮的声音依旧带着假惺惺的惋惜,“你爹这个人,生前就是个硬骨头,不讲情面啊。去年他撒手人寰,临了还欠着咱周转运粮行二十贯钱的药费。这笔账,拖了一年了……白纸黑字,利滚利啊。” 他伸出肥胖的手指,慢悠悠地拨弄着腕上的玛瑙串珠,语气陡然森冷,“如今,本利全加起来,不多不少,四十三贯!零头老爷我大发慈悲,给你抹了。怎么样?今儿这场面你也看到了,你弟弟这莽撞性子得吃点教训。你这当哥的,总得替他们娘俩想想,把账清了吧?”

“放屁!” 一声怒吼,带着少年人不顾一切的尖锐和痛楚,猛地炸响。凌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母亲虚弱的怀抱,单臂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尽管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左臂诡异地下垂,但他挺直了瘦小的脊梁,死死盯着周扒皮,眼里是燃烧的怒火:“姓周的!你血口喷人!我爹……我爹只借了你五贯救命钱!什么狗屁药费!是你克扣粮钱!逼我爹按的指印!五贯!只有五贯!哪儿来的四十多贯?!你那是阎王债!” 他每吼一个字,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身体摇摇欲坠,却不肯倒下。

“狗崽子!老爷面前也敢放肆!” 周扒皮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眼角带疤的打手怒喝一声,几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凌云的肚子上!

“云儿——!” 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响起。

“唔!”

凌云闷哼一声,瘦小的身体像被狂风折断的稻草,离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背后的土坯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骨头撞击声,又颓然滚落到潮湿冰冷的地面上,蜷缩成一团,连痛呼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剧烈的、痛苦的干呕和抽搐。

“云儿!我的儿啊!” 母亲王氏彻底崩溃了,哭嚎着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地上的小儿子,像母鸡护雏般绝望。

凌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然后轰然燃烧!滔天的怒火和被踩踏尊严的冰冷屈辱感席卷了他。他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墙上那抹刺眼的暗红血污!那是他弟弟的血!他听到了凌云撞墙时那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他听到了母亲心碎的哀鸣!

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嵌入冰冷潮湿的掌心,试图用剧痛压制住即将喷发的怒火和杀死眼前这群人的疯狂冲动。不能!绝对不能!此刻的爆发,只会让母亲和重伤的弟弟更快地步入地狱!

冷静!必须冷静!他是凌泉!他是曾让无数做假账对手胆寒的审计师!账!关键在于账!

父亲临死前那枯槁颤抖的手,那本被母亲偷偷藏起来的、边缘磨烂的旧账册……记忆电光石火般闪过!

“周……周老爷!” 凌泉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嘶哑,却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颤抖和……迷茫,“我……我刚摔下崖,脑袋浑……浑得很……您说的,我爹欠了债……这账……能不能……让小人再看看?”

周扒皮眯起了小眼睛,锐利地审视着凌泉。这穷小子今天反应有点奇怪。摔糊涂了?还是怕了?他冷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旁边一个打手会意,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那本溅了泥水的蓝皮册子,带着轻蔑,像丢骨头一样砸在凌泉胸前。

本就骨折的左臂被这么一砸,剧痛差点让凌泉再次昏厥过去。他眼前发黑,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颤抖着伸出尚能活动的右手,接住那本冰冷的、沉重的、带着血腥和泥土气息的“账簿”。

借着打手手中火把摇曳不稳的昏黄光芒,凌泉强忍剧痛,用一只手艰难地翻阅着。现代财务人员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让他几乎是瞬间洞穿了这份账目的低劣不堪!收入支出混杂不清,借贷关系完全扭曲!只有日期和数字的胡乱堆砌,毫无勾稽关系可言!典型的、甚至可以说极其原始的单式记账法!做假账做得如此低劣粗糙,在他原本的世界,连审计助理那一关都过不了!完全是不带脑子的欺诈!

凌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仿佛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洞察力在复苏。混乱的记忆碎片、身体的剧痛、眼前的绝境、原身的愤怒和自己的专业冷静,在一瞬间融合。一个大胆的、冒险的计划在心头疯狂成型——绝处逢生,只能兵行险着!

“咳……咳咳……”凌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佝偻着,显得更加虚弱可怜。他挣扎着,用右手支撑着地面,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像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艰难地捡起脚边一根不知何时断裂、被雨水泡软的树枝,在泥泞不堪的泥地上,开始笨拙而缓慢地划拉着。

“周……周老爷……”他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像是力不从心,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您这账……小人看着……有点糊……糊涂……”

周扒皮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眉头拧成疙瘩:“糊涂?姓凌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赖账?!” 杀意在小眼中一闪而过。

凌泉仿佛没感受到那迫人的压力,只是用树枝努力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T”字形状。雨水迅速侵蚀着软泥的边缘,但他毫不在意。

“这……这是借,” 他在左边画了几道横线,泥水浑浊了他的手指,“这……这是贷……” 他又在右边画了几道,动作艰难但稳定,“您借给我爹的钱,按规矩……该记在这个‘借’的地方……利息……您收去的利息,该……该记在‘贷’这边……”

周扒皮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简单却陌生的图形。

凌泉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地继续,似乎渐渐理顺了思路,不再结巴:“您……您这账上写的……收了二十分利啊……小人依稀记得……本朝的《宋刑统》白纸黑字……说过……民间借贷,‘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您这……月利二十分……已经高出三倍还多……这是……违了王法的……”

树枝在泥地上拖动,发出沉闷的沙沙声。他在湿滑的泥地上,写出了几个清晰的数字(即使形状扭曲,数字本身就是力量),将周扒皮账册中记载的收入与支出的关系、将所谓“利滚利”中那惊人的、不合法的部分,用简单的借贷符号和算式清晰地标注出来。他将官府规定清清楚楚地搬出来。更致命的是——他指出了周扒皮连已经被官府免除掉的租子也算进旧账重收的无耻行径!

“还有前年……大旱……开春时官府明明贴了告示,免了我们佃户一半租子……周老爷,您那帐上,怎么又把我们该免的那部分……算作旧欠,滚到利息里去了?” 凌泉终于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散乱的头发流过脸上被划破的血痕,那双在火把映照下的眼睛,不再有任何迷茫和虚弱,只有冰凌般的锐利和一种洞穿谎言的冷酷!那声音不大,却像在暴雨的轰鸣中凿开了一个洞,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刹那间,整个破败的茅屋里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屋外哗啦不断的暴雨声。

所有人的目光——周扒皮那陡然失去血色的胖脸、打手们困惑茫然的表情、缩在角落抱着凌云、泪痕满面的王氏,包括在地上痛苦抽搐、却努力睁开肿胀眼睛看着哥哥的凌云——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佝偻着身体、衣服破烂、浑身血水泥泞、左手软垂却用右手树枝在地上划拉着诡异图案的凌泉身上!

雨声似乎变小了。或者说,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为了听清地上那个“疯子”说出的每一个字。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周扒皮的脸像是打翻了的颜料铺,青红白黄各种颜色瞬间闪过,最终定格为一种惊惧的猪肝色。他肥胖的身躯猛地从那张“宝座”上弹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凌泉,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刺耳:

“你……你从哪儿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说!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教你的?!”这绝不是摔坏脑袋的佃农儿子能懂的东西!这是只有账房先生、衙门里的吏员才会摆弄的玩意儿!

凌泉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成了!他赌的就是周扒皮对此事的忌惮远超他的想象!周扒皮的反应证实了他的判断——他怕的不是凌泉懂算学,而是怕凌泉懂这些的本源!怕那些见不得光的底细!

绝境之下,唯有一搏!将谎言铸成最后的盾牌!

“我爹教的。” 凌泉的声音突然变得平稳而清晰,在雨声中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周扒皮惊疑不定的眼睛,“他走之前……把真的账本……交给我了。他说……要是周家还敢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就把账本……交给……汴梁的官差……或者……告到州府衙门……” 他刻意说得模糊,却重点强调了“账本”和“衙门”。

这是一个巨大的、致命的谎言!但它砸在周扒皮心坎上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你胡说八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周扒皮彻底失态,脸上的肥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抖动,声音彻底撕裂破音。他最深的恐惧被点中了!那本“真账本”!那里面可不只是凌老头这点所谓的“欠款”那么简单!他猛地一挥手,面目狰狞:“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本子给我搜出来!快!”

几个打手如梦初醒,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器物被粗暴砸碎的声音、粗鲁的咒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小屋。墙角,母亲死死抱着昏迷过去的凌云,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凌泉的眼神迅速扫过狼藉混乱的地面。就在他脚边不远处,一块边缘被风雨打磨得异常尖锐的石头,一半陷在泥里。电光石火间,一个更疯狂、更决绝的念头占据了上风!置之死地而后生!必须让周扒皮彻底相信,他们身上绑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他不动声色地用右脚轻轻一拨,将那石头弄到了身下的位置。然后,就在周扒皮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这边时,在打手们呼喝翻找的噪音中,凌泉猛地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左边受伤的手臂狠狠地向那块尖锐的石头边缘压去!

噗嗤!

皮肉撕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混乱!鲜血如同喷涌的泉眼,瞬间染红了凌泉本就破碎不堪的衣袖,刺目的猩红在昏黄的火光下异常惨烈!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屋内所有人都惊呆了!打手们停止了翻找,愕然地看着凌泉。周扒皮脸上的疯狂也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

“哥!”凌云虚弱地睁开眼,看到那满目的血红,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王氏则直接吓傻了。

冷汗和雨水顺着凌泉扭曲的脸颊疯狂滚落,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再次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可能是咬破了)。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凌泉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因为剧痛和极度冰冷的决心而布满血丝,竟隐隐透出几分骇人的厉色。他死死地盯着被鲜血和这突如其来的“自残”弄得有些懵的周扒皮,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嘶吼出来:

“周!扒!皮!”(直呼其名!不再用“老爷”二字!)血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泥地。

“你今天敢在这里逼!死!我!们!母!子!三!条!命!”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槽的冰锥,狠狠扎过去,“那本账本!明天!青塘寨!不!整个县!整个州!都会传得清清楚楚!你想捂?捂得住吗?!” 他喘着粗气,断臂的剧痛、失血的眩晕、加上用尽全力嘶吼的震荡,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挺直了背脊(哪怕只是徒劳的意志支撑),指着地上一摊还在蔓延的、浓稠的鲜血,“我凌泉这条命!贱!不值钱!烂命一条!拿去好了!你周家那位金贵的、准备参加今秋汴梁秋闱的小少爷……周大才子的锦绣前程呢?!你觉得……这沾了血的‘账本消息’,还有……还有……”他再次指向自己不断涌血的伤口,“还有这‘凌家三条人命’的传闻……会不会……更快地……传到汴梁……传到某些跟你家有过节的御史老爷……或者……转运使大人的耳朵里?!”(这是试探,更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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