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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云烟

始作俑者,却恭喜她逃过一劫?

长华蹲下身,自下而上看向垂首跪着的董掌事。

与数日前的记忆相比,董掌事变化颇大,好似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折磨一般,神情颓丧目下乌青,竟比自己这个大病了一场的人还要憔悴。

长华收回了目光,本不想理会,但脑中转过了一个念头,她忽抿唇一笑,轻声道:“掌事的心意,我知道,掌事做的事,我亦明了,掌事放心,”长华凑近了些,在董掌事惊诧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我都记着,绝不敢忘。”

董掌事霍然抬首,目中愧色更浓,但也只是如此,她垂下头,深深俯首,什么也没说。

倒是个合格的死士模样。

长华环顾四周,只见众人皆垂首,院中鸦雀无声,心中不由轻嗤。

她活过来了,想要她死的人,就得日夜不宁,寝食难安。

长华捧了一手心的雪,施施然回了寝屋。

“拿个帕子来。”

饴露饴沙还以为长华要净手,忙去端了水和帕,长华却将手中的雪倾到布帕之中,包好贴在了饴露微肿的面上。

饴露怔了片刻,挨打时都没红的眼睛瞬间模糊一片。

长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饴露的肩膀,只道:“别哭啦,以后让你出气。”

饴露只摇头,长华也未多说,只环顾四周,问:“汤阿姆呢?”

若说这皇陵之中还有谁能让她全心信任,那自是汤阿姆无疑。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在长华的心中,汤阿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但往常总是伴在她身旁的人,今日竟直到现在都未出现。

长华心中的不安,在看到饴露饴沙齐齐低下的头时达到了顶峰。

她猛地心惊,声音都微微颤抖:“汤阿姆她……她怎么了?”

饴露忙道:“公主莫忧,汤阿姆只是病了,在……在外头休养。”

“在哪里休养?什么病?”

“汤阿姆也是风寒……与公主的症状差不多,先是咳,后发热,继而昏厥,被移出去时,尚未清醒……不过公主都好了,料想汤阿姆应也无碍……”

长华心却更沉。

她自然知道这病的凶险,就算如今醒来,仍觉头重脚轻,绵软如失了筋骨,汤阿姆平日里虽看着康健,到底有了岁数,怎受得了这病的侵蚀……长华越想越心焦,道:“她被送去了哪里?”

饴露垂眸摇头,饴沙忐忑道:“我当时想跟,她们不让……”

虽则忧心,长华又哪里会怪她们,只立时道:“叫董掌事来!”

饴沙点头应命,却又被长华叫回。

“她是否还在院中。”

饴沙依言在窗边看了一眼,惊奇道:“公主,董掌事还跪着,还有她那些人,都还在。”

这简直是奇闻!

饴露也不禁过去看了一眼,回来不知是喜是忧,甚是不安。

如今刘傅母不在,董掌事暂领诸事,要违逆公主易如反掌,偏她这般老实,怎不让人忐忑?

长华叫过饴沙:“你带十两金,去车马房问那日外出的是谁,将人送到了哪里,另叫他预备外出车马,预备我用。还有——”长华向外看了一眼,心道董欣愿意在这里跪着正好:“你去寻万庆,一道往董欣屋里搜一搜,有什么可疑之物,都给我带回来。”

饴沙点了点头,接过饴露递过来的金锭,还有些心疼,她当初被卖的身价银也不过三两,公主一出手便要十两金,委实震惊了她。

长华无封号无封地,自然没有供奉,日常所得不过是宫中的年节例赏与外家陆氏送来的物品,大都不能动用,手中仅有的现钱,大部分还是陆淑媛离世前所留,用一文便少一文,因此向来俭省,好在她出不得皇陵,无甚用钱之处,因此手中还有些积蓄。

而她如今的处境,若无重金,那些人恐不顺从,想快速得到消息,只能这般。

饴沙领命而去,长华默了片刻,见饴露拿着布巾要为她拭足,她接了自己擦拭,另叫饴露寻一领银鼠皮裘。

“……乃上月皇后所赐,董氏亲自送来的,我记得汤阿姆收在柜中,你看一看,是否还有,切记勿碰。”

虽公主的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饴露只当她要穿着御寒,便依言去寻,可翻遍柜子并屋中所有放置衣衫的地方,都未寻见。

“是否被汤阿姆收在库房?”饴露问。

长华摇了摇头,她记得汤阿姆当时说,这裘衣正好应时,天冷就可穿用,故未收进库房,但此时寻不见,只得再去库房看看。

饴露又转去库房找了一通,将静斋仅有的几间屋子都找了,仍是不见。

“难道被人偷去?”饴露疑心道。

毕竟这静斋之中,除了她与饴沙并汤阿姆,其余人等各怀心思,趁着公主病重,汤阿姆亦被移出,要行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也是有可能。

长华却已心中有数,“找不到便罢了,如今是什么时日?”

饴露算了算,回道:“公主,今日是十一月初二。”

“十一月初二?”长华惊叹。

董掌事送来皇后赏赐之时,是十月二十四,第二天她便病倒,二十六日便就昏迷,如今是初二……原来只过了七天。

这七天,长华虽昏昏沉沉,却并非浑浑噩噩,梦中光怪陆离,所见所闻,如梦幻泡影,与长华而言,却仿若百世千年。

初初醒来之时,长华甚至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是饴露挨得那一掌,将她从悠然的恍惚中拉进了冰冷的现实。

饴露还在想着那一领皮裘,毕竟是皇后所赐,若丢失,只怕皇后将来怪罪,斟酌片刻道:“公主,要不要寻祝陵令帮忙?”

“祝陵令?”长华有些疑惑,祝陵令虽是皇陵长官,但向来公事公办,时间久了,长华也明白他的立场,若无大事,不去烦扰,也免得人家为难。

饴露却道:“公主这回病重,是祝陵令请了法华寺的大和尚来医治,大和尚开了很多药,还有给我与饴沙的……”

在饴露看来,自大和尚来过之后公主就醒了,算来这是救命之恩,那么祝陵令自然是向着公主的。

长华却不以为然,这么多年了,祝陵令要向着她早向着了,还要等到如今?不过是职责所在,不能坐视罢了,倘若知道了这其中原委,想必祝陵令连这浑水都不蹚。

“公主……”饴露却有些急。

长华理解她的心思,她虽为公主,但向来无依无靠,若被针对,全无防备,不过束手待毙而已,此时能得微末助力也是好的。

饴露是想要她交好祝陵令,以寻得些许庇护。

但一个祝陵令怎护得住她?

佛说万般皆苦,唯有自渡,长华梦醒,深以为然。

从前种种,便如云烟,从今往后,风月流霞,玉罗琼花,也该有她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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