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子是大事。
在杜小影妈看来，一定是有很多很多钱才买得起，她这辈子没买过房子，压根不懂首付贷款什么的，按她的理解就跟买菜一样，多少钱就给多少。
惊喜又心虚，那20万被儿子儿媳拿去了，哪还剩一个子，可不能对女儿明说。
杜小影妈盯着女儿，仔仔细细打探到：“你买哪里的房子啊，多少钱，你现在身边有多少钱？”
“就在我们镇上，新区中心位置，我今天去看了，挺好的，超市商场菜场都有，还引进了市教育集团的小学中学，价格120万左右。”杜小影说完，从包里拿出售楼处的楼书递给她妈看。
“120万？这么贵！”杜小影妈惊叹道。
一惊一喜一忧，终归喜更大。
她没念过书，哪看得懂字，不过上面的图片光鲜亮丽，样板房装的高大上，很是高端。
杜小影妈看着，啧啧称赞：“房子真漂亮，住着要舒服死了。”
“哈，妈，舒服都能舒服死啊，你要喜欢住，就跟我爸去常住，我反正只是过年回来住住，这么大房子就你跟我爸俩，舒服死你们哈。”杜小影开着玩笑，吃了大半的面条。
没有肉的面条，淡的乏味，可因为投入讲房子的事，她倒没觉得难吃了。
杜小影妈看着女儿只吃到白面，却买给他们高大上的房子住，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和愧疚。
欣喜之外，又犯难了，她在心底思量着怎么办好。
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实话实说吧。
自家女儿，养这么大，还能不体谅她嘛。再说她还没出嫁，赚的钱本该拿回家，补贴下礼文也是应该的。
何况礼文的房子还没买呢，康康都有了，更着急啊，孙子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村里的幼儿园破破烂烂，哪比得上这图片上学校漂亮。
反正康康自己带，就跟着自己去镇上住，方便上学。
杜小影妈在脑子里盘算一番，仿佛自己已经住进新房子，完全也不懂，这上学是要落户的，就要占用女儿房子的户籍，不想想女儿同不同意。
杜小影妈起身去洗碗，高兴之余悄悄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多好的女儿，争气又孝顺，她总算苦尽甘来。
年轻的时候，一前一后生了一对儿女，人家说，有儿有女，福气好啊，可谁能知道其中的苦楚。
没日没夜，一把屎一把尿，养孩子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儿子从小就皮的很，操不完的心，跟他姐姐天天干架，她在中间周旋，磕磕碰碰，心塞啊。
好在儿子成家早，现在三口之家，也算是完成一件大事。
只是三张嘴吃饭，难啊，她做父母的，在钱上，想办法帮衬些，拆东墙补西墙，挪几个子过去，这是没办法的事，哪个父母不暗箱操作，国家都提倡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后面再去帮扶弱的，这就是一碗水端端平啊。
杜小影妈边洗碗边想着，这20万给了儿子，她没做错。
这时，传来楼下大喇叭的声音，是床到了。
“妈，床到了，我下去看看。”杜小影扔下碗筷下楼。
杜小影妈甩了甩满是水渍的手，激动地尾随女儿身后下楼。
没察觉到楼书，就这么丢在餐桌上。
家具店送货的两个壮汉在卸货。
“来来来，师傅，麻烦送上楼。”杜小影说着，也跟了上了楼。
这时，一辆小POLO在卡车后面使劲按喇叭。
卡车司机没有理会，农村院子宽敞着，边上都是空位，要停车也不用非停他这个位置。
POLO车看卡车不理不睬，来火气了，干脆堵在后面。
门开了，任娇娇踩着细高跟鞋，蹬蹬瞪走了过来。
她站着卡车司机车窗边，扯开嗓门就骂：“我让你挪地，耳朵聋了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我们在客户家门口卸货，卸完货就开走，这边上大空地的，你不能停啊。”司机说。
“送货？这是我家门口，谁安排你送货，我不管，我妈在车里，脚不能走，你让她自己走过来，想害她再残啊？”任娇娇恶狠狠地瞪着司机。
司机朝后看了看车，怪不得有话说什么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种女人，惹不起。
司机进了驾驶座，往前开了一段再掉头，停在其他空位上。
任娇娇心满意足，走到车后座嘀咕了几句，也不开车来停，往前走，蹬蹬瞪就进了家门上楼。
“喂，你们都给我住手！”任娇娇喊着。
装床师傅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杜小影和这个眉毛竖起的女人。
“是娇娇回来了，妈没来得及跟你说，小影过年回来没床睡，昨晚啊在客厅打地铺呢，她今天自己买了张床回来，这会师傅正在装。”杜小影妈觑着媳妇脸色，讨好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一番。
“妈，你糊涂啦，这是客厅，装一张床像什么样子，不许装！”任娇娇尖着嗓子说。
“那我住哪？”杜小影问。
“你住哪关我什么事？”任娇娇眼角一白。
“你讲不讲理，这也是我家，我的房间给你妈住，我什么话都不说了，我自己花钱买床睡客厅还不成?”杜小影说。
“去！你家？丢不丢人，你多大年纪了，不早该嫁人了，赖在娘家，好意思说的出口，自我嫁进门，这个家就是我的了，我说了算，我妈睡我家，轮得着你说三道四。”任娇娇说。
“任娇娇，你一肚子歪理，我懒得跟你讲道理，装！”杜小影不理会任娇娇，对师傅说。
“不许装！”任娇娇命令。
“任娇娇，我年纪大，你也不见得年轻，你六亲不认就算了，以后咱们不用攀人情，我受不起你一句大姐。”杜小影说。
“最好不过了，咱们啊，以后断了联系。”任娇娇说。
“行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后别回自己娘家，可你今天还真做不了主了，偏偏这房子是爸妈盖的，我还没出嫁，就有资格住，暂时让你失望了，还轮不到你作主，师傅，装。”杜小影口气强硬，不客气。
“你们敢！”任娇娇赤急白目，她说不过杜小影，蹬着高更鞋。
撇到地上一包螺丝配件，猛地抓起来，扯破袋子，朝窗户就撒下去。
钉钉当当，外头发出沉闷又清脆的声音，螺丝钉通通跳起螺丝舞，掉在卡车顶上，又掉在水泥地上，。
“楼上干什么！”传来卡车司机干燥又粗野的嗓音。
“任娇娇，你过分了，行啊，你不给装床，那你妈也别睡我房，请她老人家回自己家住吧。”杜小影说完，拎着皮箱上楼。
任娇娇快步拦在跟前：“你休想，你害我妈走不了路，我正要跟你算这笔帐。”
说完，任娇娇从包里扔出一沓纸。
杜小影看了看，是本镇一家私人医院的单据。
有血常规、尿常规的报告，还有开出待检查的肝功肾功、CT、彩超检查、心电图、胸片彩超、腹部彩超、心脏彩超、心电图等等的单子，再看了看发票5888元体检套餐。
“这是全身大体检啊，跟脚有什么关系。”杜小影说。
“你害我妈脚伤了，以后，我妈就跟我在这个家住下了，今天检查的这笔钱你最好给我出了再滚。”
“呵，任娇娇，要不要脸，你野蛮无理地球人都知道，想不到人能无耻到这地步，这里哪项检查是跟脚有关的？你妈做了高端全身体检，花了大钱，找我报销，你咋不去抢银行呢。”杜小影说。
“怎么不找你，你砸了我妈的脚，谁知道里头血管有没有破裂，血管坏了，引发毛病可多着了，这钱你不出也得出，否则就让公公婆婆来出！”任娇娇威胁道。
“你是当吸血鬼当上瘾了啊！”杜小影忍不住骂了一句。
“都别吵了，自家人吵来吵去，伤了和气。小影啊，妈来说一句，这事是错在你，康康奶奶年纪大了，骨头硬，检查做都做了，钱也花了，你就支给娇娇吧。”
杜小影妈被任娇娇那句“就公公婆婆出”吓到了，她生怕女儿回杭州后，媳妇为了这笔钱把他们骂得跟狗一样，这个媳妇太野蛮了，儿子也不孝顺，哎，人老了，就怕没人送终。
他们若被轰出家门，去哪住啊，反正女儿买房花去上百万，不差这么几千元。
“妈，你总这么妥协，她才欺负到你头上，这事你别怕，就算公布到村里，咱们也不是抬不起头做人。”杜小影说。
“你们这床还装不装？要不要我们让店里送螺丝过来？”师傅看着一家人吵不出结果，很是无奈，还有下家等着去装呢。
“装什么装！”任娇娇白了一眼，嘴角往上一咧，双手抱拳在胸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不用装了，师傅，辛苦你了，妈，我去睡酒店。”杜小影拉上行李箱下楼。
车开到一半，突然想起了，打电话给她爸。
“小影啊，什么事啊？”杜小影爸正在镇上菜市场收摊，家里种的蔬菜多，拿去卖，这会他的手脏的很，只能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接听。
“爸，去年我给你跟我妈看病的20万元，妈说在你这，我问问，还剩多少？”
“啊？什么啊？20万啊？不在我这啊，我得回去问问你妈。那个什么，爸在收摊，快回去了，回家再说吧。”不等杜小影再问，杜祝山赶忙挂了。
他还不知道女儿离家的事，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问起20万，临时推到杜小影妈身上，她得回去跟老婆通个气再说。
杜祝山收着摊，心里忐忑，事有蹊跷，等不及到家，一双乌黑乌黑的手往身上衣服擦了擦，又从口袋拿出手机拨了回去。
“翠娥啊，小影刚刚打给我问20万的事，怎么回事啊？”
“啊，我说剩下的钱在你这呢。”杜小影妈在电话把女儿买房凑钱的事一说。
“你怎么这样说啊，这可怎么办啊？这钱要不跟礼文两口子说说，年关了，他们俩今年生意也该挣钱了，拿回一部分先。”杜祝山说。
“不成啊，今天娇娇和小影已经干了一架，小影都出去住了......."杜小影妈把今天这茬来龙去脉在电话里说了说。
“等我回来再说吧。”杜祝山眉头紧锁，犯愁。
杜祝山踩着三轮车在乡间的小路上。
今天菜都卖光了，挣了一百来块钱，生活怎么这么难啊。
他是个老实的老头，安安分分。
一辈子活得苦巴巴的，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个儿子太顽劣了，男孩皮点不当回事，不是说越皮的越聪明嘛。小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太聪明，长大了肯定特出息，也就随他去了，谁知，儿子这么败家子，又娶了个比他还嚣张的媳妇，对他们俩老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是多受了一份罪啊。
这一对阎王爷。
杜小影开车在街上游荡，她在找酒店。
本想一气之下回杭州，她房子还没买好，那20万还没下落，爸妈的口径不一致，兴许这钱是拿给弟弟他们了吧。
杜小影琢磨着。
杜小影在镇上的一家经济型酒店住了几天，意外的遇见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