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影开车到家,她妈正抱着康康,站在门口等。
一停好车,杜小影妈立刻迎了上去,脸上的皱纹舒展得像被熨开的菊花。
杜小影妈从后备箱拎出大袋小袋,一个厚重的袋子动得欢快,举起来,借着天光瞅瞅,果然基围虾活蹦乱跳的,再仔细辨了辨其他袋子,八宝鱼闻着很是新鲜,要求采买的正宗螃蟹、野山黄鳝,牛羊土猪肉、还有水果等,一样也不少,真不错,女儿没出嫁,帮着买菜还挺好,杜小影妈欢喜在心。
“小影啊,这些花费不少钱吧?”
“1000多吧。”
“要的要的,都是好东西,难得过年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回头我跟礼文说,把钱给你。”杜小影妈客气地像外人。
“不打紧,不用跟礼文要钱了。”杜小影说,心想,她弟若有心算这么清楚,那20万,她回家都几天了该给个还钱的口信。
正要上楼,杜小影妈却站着不动。
“怎么不走啊?妈。”
杜小影妈怯怯地说:“小影啊,楼上来了些人,你啊,呆会帮你弟两口子应付下。”
“什么人?礼文两口子去哪了,他们平常不睡到十点不出门的。”杜小影察觉不正常。
“礼文出门开车去了,最近镇上回乡人多了起来,白班生意好,跟他交班的司机是外地的,回老家过年了,车腾给他一人开;娇娇也一早开店去了,年关了,店里客人多了不少,她说,平常微商的在手机里卖货抢生意,过年了,快递不发货,她的店就这几天生意是平常的好几倍。”
“是吗?昨天他们怎么没有出门这么勤快,妈,楼上到底是什么人?”
“你上去你就知道了。”杜小影妈低头怕多说一句女儿不帮着应付。
一前一后,两人上了楼。
楼梯上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香烟味,听到个大嗓门的男人嚷着:“人上来了!”
杜小影站在二楼通道口,往客厅瞧了瞧,四五个男的女的,站的、坐的,面露凶悍,对视着她,好像吃人。
杜小影妈在后头扯了扯女儿的衣角,示意她先去厨房放下菜。
她们走去厨房,几个人立马把腿跟过来,直接把杜小影母女堵在灶台前。
“你是杜礼文他姐吧?”粗鲁的嗓音在后脑勺。
“是,你们是谁,干什么?”杜小影转身,来者不善,尽量保持冷静。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纸条,往杜小影跟前一亮:“你看看,我这6万元,去年11月份你弟跟我借的,答应半年期还,今个都除夕了,一年多了,该还钱了吧?。”
“还有我们这。”说完,另外四个人也掏出纸条,还有亮手机银行转账记录的。
“我这是任娇娇亲s手写的衣服货款欠条,4万元,你看看,杜礼文他姐。”胖女人说。
杜小影接过粗略的看了看,一笔笔数目还真不小,算下来至少有20来万,这两口子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真当是。
“我看过也没用,欠钱的是杜礼文、任娇娇,你们找他们去。”杜小影说完,不理他们,解开几个袋子口,把虾、蟹、鱼肉倒在盆里。
那个嗓音粗鲁的男人等得不耐烦,早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受到这种怠慢,哪肯罢休。
说时迟,那时快,从杜小影眼皮底下夺过那盆虾,直接用力往后甩了出去。
虾纷纷乱飞、乱跳,餐桌上,罩上、凳子上、垃圾桶里,地上,几只缺氧的,蹦跶几下就歇菜了。
杜小影妈吓得不敢吭声,抱紧康康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也不缺钱嘛,大鱼大肉的,年夜饭比我吃得可好多了。”胖女人恼恨地说。
“你们怎么不讲理,谁借钱找谁药去,摔东西干嘛。”
“杜礼文要是言而有信,早还了我们钱,今天我们就不上你们家来了,年关了,谁家不过年,丢下老婆孩子耗在你们家,谁的钱是西北风刮来的。”有个还算讲点道理的叫嚷。
“你们是一家人,我们找不到他们俩,就只能找你们,你是他姐,拿钱替他们还吧。”剩下的附和。
“不是这样说事的,钱,我没有,你们也跟我要不找,你们要不走,我也没办法,就等着吧,我给杜礼文打电话,让他回家处理。”杜小影说。
杜礼文的电话无人接听。
“妈,你给娇娇打电话,让她回来。”
“打过了,娇娇也没接啊。”杜小影妈吓得小声地嘀咕。
“电话都没接,这样吧,你们去我弟媳店里找她,家里老人孩子的,你们这么逼我们真没用。”杜小影说。
“我们不去,谁知道店里有没有人,回头扑了个空,白跑一趟。”
“那你们在这里等也行,他们回来,给你们说法,但事先声明,不要恐吓老人,还有孩子,也不要摔东西,否则我就报警。”
“行啊,看来,你这个姐姐是不帮弟弟还债了,那我们就在这等,看谁耗的过谁,我们就不信杜礼文跑了。”那个嗓音粗鲁的男人带头。
“嗯、嗯。”债主面面相觑,没办法,要债的时间不值钱了。
“反正年夜饭的菜买好了,今天这顿我们就在这吃了算了。”胖女人吆喝。
“随便,你们要吃自己做。”杜小影说完,示意她妈把这些菜全装冰箱里。
“那就放着,别藏了。”几个人从袋子里捡出几颗草莓丢嘴巴里。
随他们去,杜小影带着她妈跟康康上了楼,一进房便锁死房门。
“妈,礼文怎么不接电话,他故意的是吧,知道债主上门?”
杜小影妈只好如实说:“这不没办法,妈在你买菜时,打电话跟礼文说了,他们今天不会回来。”
“他们不回来,这事怎么解决,你没看到这帮人不给个说法赖着不走。”
“小影,妈是这么想的,其实礼文他们回来也没什么用,这帮人来家里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大吵,礼文身边真没钱,否则早打发他们走了,再说,礼文不会说话,性子急,就会动粗,这帮人又凶又狠的,搞不好谈不拢闹人弄出命。这事,妈琢磨着,还是你出面处理妥当,毕竟你博士毕业,文化人,说话知道拿捏分寸,你跟他们好好说说,实在劝不走,要不你就这先垫一部分,跟他们商量下,先还一半成不,剩下一半,过完年,让礼文两口子自己解决。”杜小影妈搬出早想好一套解决方案。
“什么,我出面我掏钱,妈,亏你想得出来。”杜小影气得不行,那20万还没还她,又惦记她另外的20万。
这锅甩的,敢情她妈前几天到酒店让她回家住,就是为了收拾这烂摊子,还是亲妈吗?
“小影,的确难为你了,妈也没办法。”
“妈,这事让礼文自己解决,我找他回来,我没钱填窟窿。”说完,杜小影开了门下去。
楼下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这帮人还真开火做饭吃。
杜小影下了楼,见厨房乱七八糟。
“过来一起吃啊,杜礼文他姐,咱们边吃边商量,听说你博士毕业,看得出来,肯定不缺钱,实在没有,你找人借过来还我们。”
真敢想啊,这些人:“你们吃吧,我给你们把杜礼文找回来。”
“你可别跑了。”粗鲁男人快步跨过来拦住。
“放心,我妈跟我侄子还在家,我能跑哪去。”
“你,你最好快点把杜礼文找回来,否则,我们就睡你们家到还钱为止。”
杜小影不答,债主是爷,她们女人加孩子又弱势。
出了门,杜小影任娇娇服装店开去。
到了店门口,闸门却紧锁,半个人影不见。
问了下边上开门的服装店老板,说任娇娇今天压根就没来开门。
杜小影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人,存心把烂摊子丢给她,也不管妈和康康的安全。
杜小影开车往任娇娇她娘家去。
到地,见任娇娇她妈坐在院子里拔鸡毛,桶里滚烫的开水冒着热气。
任娇娇妈看见是大姑姐从车里下来,赶忙招呼:“这不是大姑姐吗,你怎么上这来了。”她一脸吃惊。
“我找娇娇,她在吗?”
“大除夕的,娇娇不在自己家,上娘家干嘛!”任娇娇妈表情逗逼,好像大姑姐跟她白日说梦话。
杜小影不信,这对母女可贼了,径直走进屋里。
两层小楼又矮又黑,外头进来,更衬得不见天光,突然,冲出一个毛头小孩,直接撞到杜小影身上。
幸好,她穿着运动鞋,站稳了。
“小毛,瞎跑什么呢,走路不看着点。”任娇娇妈先前就有眼力地甩了甩满是鸡毛的手,跟在杜小影屁股后面。
“没事。”杜小影顾不得这点小事,从后面楼梯跑上去,冲到前后两个房间察看。
后面的房间空着,前房门开着,里面的老式木板床上慌慌张张跌出两人,男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好,套上一条大裤衩,从床上连滚带爬跌下来。
女的,脸色潮红,赶紧用被子捂住白花花的身子和头。
是任娇娇的哥哥和嫂子,这大白天的,两人这么饥渴。
任娇娇她哥任大帅粗眉黑眼,瞪着不速之客,心里骂娘,你特妈神经病,乱闯禁地。
“是礼文他姐,找娇娇,我说娇娇不在,她不信。”任娇娇她妈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解释给儿子儿媳听,看这情形,老脸滚烫。
“妈,我们在午睡,你上来不先喊下。”任娇娇嫂子探出脑袋,懊恼掩盖不住
“大哥嫂子,不好意思,家里债主上门找娇娇,她去哪了?”杜小影问。
“债主?”任大帅听着事有蹊跷,赶紧撇的一干二净:“我不知道,娇娇没回来。”
“行,如果她回来,立马通知我,那帮人在家闹z着不肯走,康康还留在家里呢。”
“知道了知道了。”整妈呀,任大帅随口应付。
坐在车里,杜小影郁闷了,任娇娇跟杜礼文躲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