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凰闻言脸色大变,但也知道,不拔就更危险。
琥珀拿了参片回来,就听到这句话,哭着扭头跪在门口,向着天祈祷,“老天爷,灵雀姐姐是好人,您千万要保佑她没事,只要她没事,我就是折寿十年,不对,二十年三十年都行。”
去年她娘突然重病,好巧不巧正赶上她做错了点事,被珍珠罚了月俸,急得直哭,灵雀知道后,拿出体己钱给她,她娘这才有钱治病。
要不是灵雀,只怕她娘现在已经不在了。
灵雀是她娘的救命恩人,别说是折寿,就是拿她这条命去换灵雀的命,她也愿意。
娥凰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定,“我来拔。”现在,只能赌一赌。
她看一看灵雀,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你还有什么话要嘱咐?”
灵雀目光越过她,望向刚走进来的颜玉郎,“大爷,小姐我就交托给你了。”
颜玉郎心头发涩,几步走到床边,郑重道:“你放心。”
有了这句话,灵雀就安心了,她再凝向娥凰,深深看了看她,似是要将她的容貌刻在心里,下辈子再循着这样的样貌找到她,再继续伺候她。
“拔吧,小姐。”
镰刀从灵雀身上拨下来那一刻,颜玉郎赶紧捂住安哥的眼睛,鲜血喷洒出来,将墨绿色锦被染得深黑。
“啊——”
灵雀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娥凰脸色骤变,冲上去伏在床边,颤抖的手指在她鼻尖探了探,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才落了回去。
府医说,灵雀暂无性命之虞,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未来十二个时辰是关键,只要不发起烧来,大约摸就没事了。
又道即便醒了,也要好好修养,未来一段时间都不能随意走动,什么累活重活也都不要做。
府医伏在案上写方子,娥凰走过去看了一眼,眉心处不由一蹙,道:“灵雀这几日月事在身,不如把鸡血藤换成白芨,药效会更温和些。”
“是是是。”府医微一惊讶,“夫人也懂得医术?”
娥凰目光一闪,颔首道:“略懂一点皮毛。”
府医恍然一下,这才想起,她外祖父可是赫赫有名的陆神医。身为他的外孙女,怎能不懂点医术哪。
府医急忙改了方子,然后交给小丫鬟,让她照着方子抓药,再将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
颜玉郎唯恐丫鬟动作慢,叫了个伶俐的小厮去外面抓药。
等灵雀把药喝下去,娥凰就让其他人都先去休息,她守着灵雀上半夜,下半夜再由她们替换。
下人们应下退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娥凰和颜玉郎。
炷火上下跳动,忽明忽暗,不知静默了多久,火苗突然爆了个响,仿若将人从迷蒙中叫醒,颜玉郎踟躇开口,“刚才下人来报,于大海的血已经止住了,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以后,子嗣方面再无可望。”
娥凰冷哼一声道:“便宜他了。”
“我已经让人连夜将他们兄妹送回家,再不得用。其他人,也打了板子后一并发卖了。”颜玉郎转正身子,面朝娥凰,忧心道:“你也太莽撞了,怎能一个人过去?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有得选择吗?我若不去,灵雀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呢!”娥凰越说越激动,强忍着的泪水也噼里啪啦掉下来,“我只恨自己去的晚,我为什么要她自己去厨房,我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珍珠……”
她看着颜玉郎,也想控诉他,但话到嘴边,还是让她生生憋了回去。
她如何怪他?
他又不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他对她已经够好了。
这几年,旁人都说她是先帝的外室,她也曾问过他,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笑着摇摇头,说,夫妻之间,贵乎信任,我相信你,也信得过皇上。
她也曾想履行做妻子的责任,却被他拒绝,他说他可以等,等她真的想做他妻子的那一天。
颜玉郎,他真的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可惜,他不明白她的处境。
算了。
颜玉郎看出她眼神中的控诉之意,她在怪他,是因为他的强留,才造成这一切。
可是,放她离开,对他来说不是易事……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宽慰她,或许说什么都不对,看着她脸颊上闪着的晶莹,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般。
他递过去一方手帕,娥凰想了想,接了过去,她擦干净脸,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道:“现在你不用锁我了吧,府医都说了,灵雀需要修养,我暂时想走也走不了。”
颜玉郎见她面色稍虞,紧张的心才微微舒展开,“自然。”他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天晚了,我去书房,你早点休息。”
烛光照在他另一边脸上,娥凰这才发现他脸颊红了一片,她跟着站起来,两步到他跟前,拧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颜玉郎目光躲闪,手不自觉掩住那里,“没什么。”
“撒谎!”娥凰一把将他的手扯掉,脸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印。
她倒吸一口凉气,“是你娘打的?”
是了,他之前出去过。
上午邹氏要她走,被他留下,下午又嚷嚷着要报官,想必又让他压下。
珍珠两兄妹和邹氏有远房亲戚的关系,如今又被他送走,积攒一起,必定是气坏了才动的手。
“你先坐下。”娥凰把他摁到椅子上,然后吩咐丫鬟拿凉毛巾来。
冰凉的毛巾触在脸颊上,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她离他很近,近到额头上肌肤都能感受到她喷洒下来的呼吸,轻而缓。
漏声迢递,一滴连着一滴,仿若打在他的心上,“砰砰砰砰”他不由看了她一眼,仿佛生怕她会听到。
刹那间四目相对。
他猛然站起来,不小心嘴角蹭过她的发丝,只觉得脸比之前更加热,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我……你,我突然想起来,你应该还没有用过饭,我这就吩咐厨房给你送来。”
他一把抢过毛巾,“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我先走了。”
他急急忙忙出去,让娥凰感到奇怪,但也不好挽留,由着他去。
不想没等走出多远又蜇了回来,“明日朝华郡主来,没有什么事最好别出去。”
怕娥凰误会,又补充一句,“她为人刁蛮,我怕她会难为你。”
她对朝华能避就避,怎么会上赶子找亏吃,默默朝他点了点头,却见颜玉郎还是未走,“还有什么事吗?”
颜玉郎思索再三,支吾半天方道:“没有。”
这才离开。
娥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想。
颜玉郎走后,她一直守着灵雀,她睡得不安稳,像是在做梦,一会哭一会笑,还断断续续说着让人听不清的梦话。
娥凰笑着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不想手腕被她一把抓住,“琅琊王,我家小姐要嫁给别人了,你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