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凰瞳孔猛烈紧缩,手上不觉加了几分力,只听“啪”一声,竹竿从中间的位置断裂,她失去平衡,一头栽进水里。
就在一刹那,她听得“噗通”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压力差点将她拍进水里。
然后就听到岸上有人在喊,“救命啊,救命啊,朝华郡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一时间,岸边呼救声响彻一片。
好在,很快呼喊声就引来一群人。
接二连三的人下了水,纷纷向朝华郡主游去,没人理会另一边即将被池水淹没的娥凰。
看着娥凰身体不受控制往水里沉去,宇文肆幽深的狭眸骤然一缩,心跟着漏了半拍。
正要下水去救,一道身影比他还快,猛然扎进水里。
看着那人,他袖袍下的五指骤然收紧,胸腔里一股无名的怒火上下翻腾,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
颜玉郎把娥凰抱上岸来,琥珀赶紧给披上衣服,颜玉郎捧着她的脸,一遍遍唤着,“娥凰,娥凰……”
她被摇晃的咳出两口水,逼迫胸腔的积水刺激得她眼泪直流。
众人都跑去朝华郡主身边嘘寒问暖,几乎无人关心娥凰是否受伤。
唯有颜玉郎、琥珀和安哥在她身边。
安哥急得直哭,“姑姑你没事吧?”
有风吹过,身上像是被一层冰碴覆盖,冻得她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还上牙打着下牙,“安哥不哭,姑姑没事。”
安哥哭得更凶,扯住她的手,“姑姑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他一碰她的手,娥凰不禁吃痛,这才发觉手背上划出一条细长的口子,还渗着血。
颜玉郎赶紧按住安哥不要碰娥凰,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巾,捂住手背上的伤口。
方巾上绣着一朵凌霄花,针脚歪七扭八,似花非花,似草非草,娥凰记得这是她第一次给他绣的帕子。
后来她绣工越发好了,也给他绣过别的,没想到他一直将这方帕子放在身上。
娥凰不自然转开脸,不想一双深黑的瞳眸乍然撞进她的眼中,四目相对,仿佛连呼吸都跟着一窒。
然而只是一瞬,娥凰迅速撇开。
她心中慌乱,一连串的问题如涨潮的海浪拍打在她的心上。
宇文肆怎么会出现在颜家?
他来干什么?
有什么目的?
是来向她报复吗?
正想得入神,却听一道泠泠之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至耳畔,“蠢货!”
娥凰心中一梗,她不抬头也知道这声音是宇文肆发出的。
他总是骂她蠢货。
他被他父皇责罚,施以鞭刑,她奋不顾身,以身相挡,结结实实挨了两鞭子,疼得几乎晕过去,他骂她是蠢货。
她听到朝华背地里骂他是灾星,她跑过去跟人打架,结果被老皇帝罚跪在长公主宫门前一天一夜,他骂她是蠢货。
她怕云兆国公主招他为婿,不惜自毁名节,让满皇宫的人都知道她爬上宇文肆的床,他还骂她是蠢货。
蠢货……蠢货……她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蠢货!!!
娥凰狠狠咬住下唇,固执地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却抑制不住眼眶里打转的水珠。
一阵荷香飘过,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泪的重量,一大滴泪珠“吧嗒”一下落在手背上。
那滴泪落在宇文肆眼中,心尖的地方像是被烫了一下,他迅速挪开了视线。
很快娥凰和朝华郡主被安置在主院,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叫来了府医。
娥凰坐在外间的贵妃榻上,朝华郡主被安排在里间。
众人都围在朝华郡主身边,连颜玉郎都被邹氏扯了过去。
饶是安哥是个小孩子,心里也产生出异样的感觉,不禁抓紧娥凰的衣袖。
娥凰轻抚着安哥的头顶,柔声安抚,“安哥别怕。”
她怕安哥受惊,叫来个小丫鬟,让她把安哥送回去。
目送着安哥离开,转头间余光不由自主的撇向一旁的宇文肆。
他端着一杯茶,轻轻用茶盖撇去浮在水面上的几叶茶叶,再缓缓吹一吹腾着的热气,这才饮了一口。
这一套动作,矜贵优雅又带着几分事不关己,这屋子里唯有他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仿若是感受有一束目光投过来,宇文肆睫毛一颤,眼眸一抬,却只看见她微露的侧颜。
得到朝华郡主落水的消息,长公主几乎是衣裙间带着风一般冲进来的。
她直奔到朝华郡主床前,哭声呼喊,“姝儿,我的姝儿,你快醒醒,母亲来了……”
似是被母爱召唤,朝华郡主骤然睁开眼,“哇”一声哭倒在长公主怀里。
长公主心疼不已,“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荷花池里?”
不由向伺候朝华的下人发怒,“没用的奴才,你们都是怎么伺候郡主的!”
下人们立即跪下,左右开弓,自打嘴巴,“奴才没用,奴才没用……”
“不怪他们……”朝华郡主瞧了眼颜玉郎,秀丽的脸庞目眦欲裂,道:“是周娥凰,是她把我推下水的!”
颜玉郎立即道:“不可能。”
颜玉娇眼中精光一闪,挺身而出道:“是我亲眼所见,二哥,周娥凰也太恶毒了,她怨恨朝华郡主与她争夺你,争执之间,她居然狠心将郡主推下了水。结果报应不爽,一不小心,她自己也掉了进去。”
下人们附和,“奴婢们也亲眼所见。”
长公主闻言脸色陡然生寒,那种寒意,汇成一根尖锐的长针,直欲刺人。
锦绣裙衣随着步伐发出冷冽的声音,一张怒不可遏的脸直逼近娥凰。
娥凰心头亦骇,从上岸到现在,她全副心思都在宇文肆身上,全然忘记深思朝华突然落水的事。
此时才惊觉,她故意落水,竟是为了陷害自己。
一时间如芒在刺。
正欲开口辩白,长公主的手掌已经狠狠扇在她的脸上,登时嘴角漫出一缕血丝。
长公主厉声喝道:“贱人,你敢害我姝儿,本宫诛你九族!”
说罢还要来打,琥珀忙跪下隔住她的手,急道:“冤枉啊长公主,我家夫人是为寻找安哥才去了芙蕖池,她寻人心切,怎会与郡主发生冲突?”
长公主一掌将她掀翻在地,“混账东西,你的意思是我家姝儿撒谎不成?”
琥珀额头磕在桌角,鲜血直流,却不顾自己,见颜玉郎走过来,膝行爬到跟前,抓住他的衣角,恳切道:“大爷,你要相信夫人啊,奴婢可以作证,夫人落水的时候,郡主还好好的站在岸边,所以绝不会是夫人所为!”
听了这话,朝华郡主直接从里面冲出来,仿佛是被气得一阵咳嗽,再道:“颜大人千万不要听信这丫鬟的一面之词,她是周娥凰的丫鬟,自然要帮着她说话。”
说着,她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枚羊脂同心结玉佩,“大人可认得?”
颜玉郎认得,是他刚和娥凰成婚那会儿送给她的。
“这是我和周娥凰推搡之间从她身上扯下来的,试问若是我没有和她有过身体接触,这东西如何会在我手里?”朝华言之凿凿,眉角眼梢皆是得意之色。
颜玉郎拿起那枚玉佩,心中的迟疑一闪而过。
娥凰绝不会这么做!
倏尔他想起一人,目光迫切的落在宇文肆身上,“王爷是率先到达芙蕖池的,敢问王爷可否看到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