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来的时候已经决定在云梦泽多住些日子。
她看着柴房里那床打了三个补丁的旧被褥,终于皱起了眉。
“得添些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从容昊的破木箱里翻出个空布袋。
藏在香囊里的团团正啃着半块干硬的饼,闻言含糊道,
“添啥?我看这地方挺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话音未落,就见妲己走到灶台边,指着缺了个角的陶碗,
“这个得换,喝汤容易漏,而且还会刮到嘴巴。”
又指向墙角那堆快散架的柴火,
“得买捆新的,免得半夜烧火还要容昊摸黑去捡。”
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件沾了黑点子的外衫上,
“还得扯块布,做件新衣裳。”
团团叼着饼的动作顿住了,
“等等,买这些不要钱啊?咱们哪来的钱?”
妲己系好布袋,伸手拍了拍腰间的香囊,笑得意味深长,
“自然是从你的生活费里扣。”
“??”
团团猛地从香囊里探出头,圆脸上写满震惊,
“凭什么啊!那是系统给我买零食的钱!你居然要克扣我一个小团子的生活费?”
“你有意见?”
妲己挑眉,指尖轻轻晃了晃,威胁意味十足。
团团立刻怂了,缩回头小声嘀咕,
“没意见,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出门时,妲己依旧戴着那顶帷帽。
薄纱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容昊好奇地跟着,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憋出一句,
“姐姐,你长得很好看呀,为什么总戴着帽子?”
“怕被人抢去当压寨夫人。”
妲己一本正经地胡说,脚步没停。
她对自己这张脸向来有自知之明。
当年和女娲在一起时,光凭这张脸,就让多少仙将在旁边念了百遍清心咒。
如今在凡人堆里,还是低调些好。
集市上人声鼎沸,妲己先走到布摊前,指尖拂过一匹月白色的细布,
“这个,要两匹。”
摊主刚报完价,香囊里就传来团团的哀嚎,
“我的桂花糕!我的杏仁酥!就这么没了啊!”
妲己没理他,又走到杂货摊前,指着一口铁锅,
“这个,要新的。”
“我的糖葫芦!”
“再要一床棉絮,两床被褥。”
“我的蜜饯…… 呜呜呜……”
等妲己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时,香囊里的团团已经蔫得不成样子了。
容昊跟在后面,抱着一捆新柴火,小脸上满是新奇。
路过卖糖画的摊子时,妲己停下脚步,买了只栩栩如生的糖狐狸。
“给。”
她把糖画狐狸递给荣昊。
容昊捧着糖狐狸,眼睛亮闪闪的,
“谢谢姐姐!”
妲己看着他小心翼翼舔糖的样子,忽然觉得,
克扣团团那点生活费,好像也不算亏。
团团:?
腰间的香囊动了动,团团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清高!你居然还有钱买糖!你是不是早就盯上我的钱了…呜呜呜我的零食……”
妲己敲了敲香囊,声音里带着笑意,
“再哭,下个月的生活费也一并扣了。”
香囊瞬间安静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容昊举着糖狐狸,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戴帷帽的妲己。
把容昊送回住处以后,妲己默默转了方向。
街角的布告栏前围了不少人,最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纸。
墨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却依稀能看清悬赏驱邪四个大字。
城西张大户家近来怪事频发,夜半总闻女子哭声。
还丢了好几件贵重首饰,愿出十两银子请高人降妖。
妲己指尖在布告上轻轻一点,帷帽下的唇角微扬。
“走了。”
她转身往城西去,腰间的香囊立刻咋呼起来,
“哎哎?你要去抓妖?不是说在人间不能乱用法术吗?”
“十两银子。”
妲己淡淡道。
“……”
团团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费好像暂时安全了,
“可那是人家的家事,万一只是只没害人的小妖呢?”
“去看看便知。”
张大户家的宅院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明明是正午,院子里的太阳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照不进半分暖意。
妲己刚踏进门,就听见西厢传来一阵细碎的呜咽。
那声音尖细又怨毒,绝不是善类。
“上仙里面请!”
张大户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自从那妖怪来了,我家婆娘都吓得回了娘家,再这样下去,我这宅子都要被折腾散了!”
妲己没说话,径直走向西厢。
西厢的木门刚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妖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冲天的腥臭味。
角落里缩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正抱着只金镯子啃得津津有味。
见有人进来,猛地抬头,露出张青面獠牙的脸。
妲己站在门内,帷帽的薄纱被妖气掀得微微晃动。
她没动,只淡淡扫了眼满地狼藉。
翻倒的妆奁,撕碎的锦缎。
还有墙角那堆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首饰,显然这妖怪不仅扰民,还贪得无厌。
“哪来的野狐狸,敢管老子的闲事!”
“张大户请我来送你回深山。”
她声音平静,腕间的缚灵剑鞭却已悄然滑出半寸。
“送我回去?凭你?”
黄鼠狼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扑了过来,尖利的爪子带着股腥臭味,直取妲己面门,
“看我不撕烂你的脸,扒了你的皮做围脖!”
她身形未挪,只手腕轻旋。
缚灵剑鞭骤然化作一条银亮的软鞭,精准地缠上黄鼠狼精的腰。
那软鞭触到妖气的刹那,就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啊 ——!”
黄鼠狼精惨叫着被拽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梳妆台上。
铜镜哐当一声碎裂,镜片里映出它扭曲的脸。
妲己缓步上前,鞭梢依旧缠着那妖怪,却没下死手,只淡淡道,
“偷人财物,扰人安宁,还敢口出狂言。看来这百年的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黄鼠狼精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却被鞭身越勒越紧,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管我!”
“凭这个。”
妲己屈指轻弹,剑鞭突然绷直,化作一柄长剑,剑尖稳稳停在妖怪眉心前一寸。
剑身上流转的狐火明明灭灭,映得那妖怪瞳孔骤缩。
它认出了这武器上的青丘印记,吓得浑身发抖。
“饶、饶命!上仙饶命!”
黄鼠狼精瞬间怂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回深山,再也不出来了!”
妲己看着它涕泪横流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妖,连让她动真格的资格都没有。
她手腕一松,剑鞭化作软鞭,卷着那堆被偷的首饰飞到手里,
“这些东西,留下。”
黄鼠狼精哪敢多说,连忙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往窗外窜,刚跳出去又想起什么,回头喊,
“上仙!那胭脂…能不能留我一盒?我、我想送给山里的松鼠妹妹……”
妲己:“……”
团团听到后笑得打滚,
“哈哈哈!这妖怪居然还是个情种!”
妲己没理会它,随手将一盒没开封的胭脂扔了出去,正中黄鼠狼精的后脑勺。
那妖怪哎哟一声,却喜滋滋地捡起胭脂,屁滚尿流地跑了。
西厢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
妲己将首饰收拢进布袋,转身往外走,腕间的剑鞭缠回手腕上。
“就这?”
团团意犹未尽,
“我还以为要打个天昏地暗呢!”
“对付这种货色,何须费力气。”
妲己走出院门,将布袋递给候在一旁的张大户,
“妖怪已驱,财物在此。银子拿来。”
张大户看着失而复得的首饰,喜得眉开眼笑,连忙奉上沉甸甸的银子,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妲己接过银子,掂量了掂量,正好够买容昊念叨了好几天的那只芦花鸡。
走出张大户家时,团团在香囊里啧啧称奇,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原则,居然没下杀手。”
“杀只黄鼠狼精,脏了我的剑鞭。”
妲己淡淡道,脚步却轻快了些。
终于能换个口味,不用再对着鱼干发愁了。
路过市集的肉摊时,她特意停下,指着那只最肥的芦花鸡,
“老板,就要这个。”
腰间的香囊突然激动起来,
“!!你要买鸡?是我想的那种烤鸡吗?!”
妲己付了钱,拎着鸡转身往柴房走,
“不是烤鸡,是给容昊补身体的。”
“……”
团团瞬间蔫了,
“那我的呢?”
“你的?”
妲己瞥了眼香囊,
“省省吧,这个月的零花钱,刚够买这只鸡。”
“你刚刚赚了那么多银子诶!”
“这不是把银子还你了吗,如果不要,还回来。”
团团听后,急忙护住她刚刚还自己的生活费,
“那我不吃鸡了。”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帷帽里的人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连同下颌线条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