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雄老哥儿几个都暗掐了一把大腿,感觉到真切的痛感后,才逐渐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详尽,太子和风儿能不能和我们仔细说说?”叶英雄眼巴巴的问。
本来,科举抄袭舞弊,乃是大罪,叶同风即便不死也会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和死无异;但现在,风儿不但活着从大理寺回来了,还有太子相送……
而且就连京中第一才子都抄袭了他家风儿,叶英雄自然要在老哥儿几个面前好好的显摆一番。
也好让陈冀勃三人知道,叶同风没有被他宠坏,父慈,子才能孝!
他家风儿啊,出息了!
陈冀勃三人也都好奇的望着叶同风和李承乾,想知道,叶家这个混小子究竟是怎么逆风翻盘,死里逃生的。
“爹,我饿。”叶同风却没有着急回答永安伯的问题,而是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
李承乾的肚子也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三日前,他因说父皇年迈昏庸,胆小怯弱,有亡国之相而被鞭二十,关押天牢,父皇还严令大理寺无皇命不得给他食物,除非,他认错。
可偏偏,李承乾也是个犟骨头,坚持己见,不觉有错,饿了好几天也不低头。
见此,叶英雄连忙号令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叶同风与李承乾坐在一侧,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太子,你的烧鸡给我半只,别光顾着自己吃,这好歹是我家的饭不是?”
“是你叶家的饭不假,但你叶家的也是孤的!不过,孤喜欢你,这烧鸡愿意分你一半,喏拿去!”
“谢谢太子……”
二人有来有回,关系好到令人瞠目结舌。
这直接把对面坐着的叶英雄和他的三个老伙计看呆了。
叶同风和太子关系怎么竟如此之好……
整整两刻后,叶同风才摸着吃圆的肚子,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嗝。
李承乾则不知疲累的,给叶英雄四人讲述起了公审始末。
“四位是不知道,那祝怜君自恃寒窗十几载,还有京中第一才子之名,从始至终根本就没将叶同风放在眼里,却不料,叶同风出奇制胜,竟在公堂之上询问他科举文章内所写之六谷区别,作用……”
“你们是不知道那祝怜君脸皮多厚,明明就作答不上,却还想强词夺理,提出要与叶同风当场做文章比较……”
“而且,他文章输了,还不服,非得让孤公布,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到这里,李承乾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他望向了叶同风,“等等,叶同风,有一件事情,孤想不明白。”
叶同风慵懒道,“太子是想问我明明可以借此将祝怜君逼入绝境,为何要饶他一条生路,还放他回清河祝氏,对吗?”
心思被戳中,李承乾心中又是一惊,“叶同风,你也太神了,竟连孤内心想法都能猜透,快给孤解释解释这么做的原因,我不相信你真的会以德报怨,就这么饶了这个差点害死你的家伙。”
叶英雄老哥儿四个在听了李承乾的话后,也都十分好奇的看向了叶同风。
他们一方面震惊于叶同风的文采;一方面生气就不该这么轻易的放过祝怜君。
叶家小子虽然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些,但好歹也是他们至交之子,他们可以欺负教训,别人却不能构陷欺凌!
在众人或狐疑或义愤填膺的目光下,叶同风嘿嘿一笑,“我当然不会就这么饶了他,诸位有没有想过,这祝怜君昔日素有京中第一才子之名,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人人赞誉,而今抄袭污蔑跌落神坛,可谓声名狼藉,人人喊打……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区区一个祝怜君不可能在秩序森严的科举中完成对我的抄袭污蔑,他背后必然有人相助……”
“诸位以为,那幕后之人能安心的看着他回到祝氏吗?”
“你是想引蛇出洞!!”随着叶同风的声音落下,不仅仅是李承乾,就连叶英雄和他的三个老兄弟也俱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之前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叶家这小子这么老谋深算呢?
陈冀勃立刻道,“老夫这就派精兵暗中跟上送祝怜君回清河的队伍,将那幕后之人擒拿归案!”
刘勇与吕为也都面露杀意,起身准备安排一切事宜。
然而,叶同风却拦下了他们,“几位伯伯不用急,此事用不着我们出手,陛下自有圣裁。”
“?”陈冀勃等人一头雾水,想不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李承乾却想通了,“叶同风虽然是让严正伦派人护送祝怜君回清河祝氏,但此案事关重大,严正伦不能擅作主张,必会在禀告父皇后,再采取行动……”
“叶同风,你是料定了,父皇会看穿你的用意,并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你比孤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叶同风勾唇一笑,“殿下说的哪里话,臣这不过是为了揪出朝中毒瘤罢了,一切为国为民啊。”
虽然,此事叶同风不可能没有私心,但从大局来看,能揪出与祝怜君勾结、污蔑好人的狗官,也确实是为国为民。
李承乾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望着叶同风,这小子不仅文采斐然,智谋也不错,如果能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未来他再与父皇有政见不同之处,必能如虎添翼、痛击对方!
该怎样让叶同风和自己统一战线呢?
此刻的叶同风不知道,李承乾已经打起了他的主意。
而叶英雄等人还在缠着李承乾给他们讲述叶同风所作的诗、文。
永安伯府一扫先前之悲痛压抑,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朝气与生机。
…“岂有此理?堂堂京中第一才子竟然抄袭污蔑一个武夫之后……”
皇宫,御书房。
在听严正伦讲述公审始末后,皇帝李世隆面沉如铁,“哼,这祝怜君针对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叶同风而已,他是想借此让永安伯绝后,让朕与昔日那些老臣武将离心!”
“这幕后主使狼子野心,居心叵测,简直该死!那祝怜君呢?人在哪里?”
严正伦答道,“回陛下,已暂时关押大理寺牢房,叶同风已对外宣称祝怜君疯了,要臣派人将他送回清河祝氏。”
“疯了?”李世隆眉毛微微一扬,旋即就明白了叶同风的意思,“疯了好啊,疯了就可能口不择言,什么都说,那幕后之人必会不希望祝怜君活着,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能保守秘密……”
“叶同风这一招用的漂亮!就照他说的做,你回去之后速速派人将祝怜君护送回清河祝氏,朕会命人暗中护送,并擒拿企图灭口的乱臣贼子。”
“是。”严正伦领命,然后又分别呈上一篇诗和一篇文,“对了,陛下,此乃叶同风战胜祝怜君的策论,还有这首诗据说是在天牢所作……臣以为,这策论可解陛下眼下大忧,这诗也必将流芳百世,所以想请陛下过目。”
“哦?是什么样的文和诗能得严卿如此高的评价?”李世隆让贴身太监将诗文呈上。
仅一眼,龙目中就迸射出了惊喜的光芒,“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妙!妙啊!这诗以物喻人,借吟石灰的锻炼过程,表达作者不避千难万险,勇于自我牺牲,以保持忠诚清白品格的可贵精神,朕真是想不到,这叶同风竟然有如此风骨气节!永安伯府世代武将,怎么竟生出了个大诗人?”
“陛下,此诗虽妙,但更让臣推崇的,是叶同风那篇策论,陛下不是一直头痛,大业初定,文武权衡的问题?只要陛下看了叶同风的策论,必将一扫心头阴霾,重见青天!”严正伦补充道。
他是喜欢叶同风的这首诗,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李世隆看到对方居安思危的策论。
见严正伦一而再,再而三的赞誉叶同风的策论,李世隆的好奇心被勾得更足了,拿起了那篇文章,“朕倒要看看,这叶同风到底写了什么,令卿如此赞誉……”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於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
“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府兵制,三要素……”
李世隆越看越是心惊,自大业内外暂定、他执政以来,所有人都在劝他解散军队,将国库所得用于改善民生,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弊,所以也一直在犹豫。
直到今日,他看到了叶同风的这篇文章,他才发现,原来鱼与熊掌并非不可兼得。
“真是想不到,永安伯那莽夫的儿子竟有如此远见……”李世隆一边感叹,一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在日前骂他优柔寡断、有亡国之相的太子。
朕的心好痛,为什么优秀的都是别人家的儿子?
“朕得见见这个叶同风。”李世隆道,“对了,叶同风呢?他在哪里?”
严正伦道,“公审结束,太子殿下亲自送叶同风回府了,二人关系看起来不错……”
“什么?朕不是说那逆子不认错,就一直关押大牢吗?你怎么放他出来了?”李世隆皱眉。
严正伦冷汗直冒,叫苦不迭,“陛下,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您唯一的儿子,谁人敢拦啊!”
李世隆深吸了口气,也是,这个逆子连他都敢骂,何况大理寺的人呢?
“那逆子现在何处?可回东宫了?”李世隆虽是生气,但还是不免记挂这个逆子。
严正伦摇头,“据属下派出暗中护送的人来报说,太子与叶同风一同去了永安伯府,太子在路上还和叶同风说陛下老了,胆子小了……”
逆子!逆子!
听到严正伦的禀告后,李世隆的面色越发阴沉,这逆子私下怎么骂他,他都可以忍,但万万不该在外面……
“那叶同风是怎么说的?他可站在太子那边抨击朕了?”李世隆眼底绽出一抹寒芒。
严正伦道,“那倒没有,叶同风还劝太子说陛下用心良苦。”
“哼,算他识趣,知道不该妄议朕,罢了,反正朕要见叶同风,也要抓那逆子回来,就亲自去一趟永安伯府吧。”李世隆面色稍好。
对贴身太监道,“萧伴伴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