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只等愿者上钩
珞樱顿时瞪大了双眼,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柴房木门被猛地推开,阴暗中的老鼠见到光亮仓皇逃窜,发出更大的响声,甚至有一只径直从珞樱身上跑过!
而珞樱双眸紧闭,胸脯起伏都极为轻微,瞧着了无生机。
连珠顿时松了一口气,复又带上淡淡鄙夷。
连老鼠爬过都毫无反应,若不是真的没醒过来,凭着珞樱畏畏缩缩的性子,定跳起来尖叫。
在她目光未及之处,老鼠惊叫着爬过她身上时,珞樱死死闭着眼皮,细白脖颈暴起青筋,却迅速平息下去。
“珞小姐,一天之期已过,随我出去吧。”
湿冷草垛上躺着的珞樱仍然毫无反应。
眼见她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潮的,脸色苍白,只有唇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病容,连珠彻底放下心来,转身招呼远处守着的两个高大婆子进来抬她。
柴房处的确偏僻,就连最低等的粗使丫头都未必踏足这里,于是两个婆子动作异常粗暴,直接拽着手腕硬生生将人扶起,随后连拖带抱的离开。
动作间,任由珞樱沾满脏污的绣花鞋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痕迹。
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十七才缓缓从柴房与院墙间狭窄的暗影处走出。
方才之事他尽收眼底,也分明听到了柴房当中的低低笑声。
珞樱是清醒的。
可方才两个婆子动作如此粗暴,珞樱的手腕甚至被攥破了皮,通红一片——
她却仍那样软着身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十七覆面掩盖下的唇角绷得平直,闪身重新遁入黑暗。
……
不出珞樱所料,她被带回去之后,被剥光衣服洗了个干净,随后有人动作轻柔地在伤口处涂了药。
药膏很快在已然肿胀的伤口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珞樱放松之际,在床榻上重新睡了过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地一阵吵闹。
“你偷什么懒,还不快开门,别以为你是秀女,比我们高出些位份,就能躲得了奴才的活计!”
“受了点伤,还真把自己当贵人了,你都未必有我们在娘娘眼前儿的脸!”
“……”
珞樱迷迷糊糊睁开眼,皮肉痛意稍减,可身上肿胀青紫的伤口仍泛着细密的痛,像万蚁在骨缝中啃噬!
她却一瞬坐直了身子。
“嘶……”
头皮发麻的疼痛让珞樱顿时清醒过来,素白的纤手重重抹掉眼底因疼痛不自觉溢出的泪水。
当日在柴房内的筹谋,如今该实行了。
珞樱打开门,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
“我还以为你死里头了,还能下床就别给我装!”
珞樱脸上的伤口已然恢复如初,只留下还未完全恢复的淡淡粉色,一双本该清冷近妖的狐狸眼中却满是讨好。
“姑姑,我今日睡过了头,并非故意逃避。”
那婆子冷着一张脸,听见珞樱这话,皱起cu黑眉毛上下打量,最终嗤笑一声。
“若是一句睡过了头便能糊弄过去,她们那些洒扫的宫女,便无人起早洒扫了!”
珞樱眼中尽是意料之中的光芒,一闪而过的狡黠心绪难以捕捉。
“我知道姑姑为难,今日我去做搬帷幄的活计,不跟其他人抢活。”
那婆子面上划过诧异,却很快恢复到嫌恶,转身离开。
“还算听得懂话,那你便去吧!”
“……”
待人走后,珞樱难得换了身轻薄衣裙,殷红的唇勾起了然笑意,手腕翻转,轻易露出内里红肿伤口。
她选的活计确实累,要一遍遍运送清洗后的沉重帷幄。
可这也正是她唯一能频繁经过宫门附近通道的方式。
景阳宫和皇后的坤宁宫距离不远,而她要经过的地方,正好能被皇后宫中之人注意到。
洒扫日五日一次,珞樱不敢用这日去赌萧策是否来昭阳宫,因此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珞樱眼底闪过冷光,满是坚决。
从前洒扫日,她总被安排做此类脏活累活,因此却也观察出那片地界处几人的行踪轨迹——
皇后宫中有位嬷嬷,每日固定时辰会从此处经过,瞧着方向应是前往尚宫局。
经过不动声色地套身边人的话,珞樱得知她是皇后眼前的红人。
何况从穿着谈吐,她便猜到此人八面玲珑,却是个与嫡姐极其不对付的!
这便是她要利用的条件!
清晨的宫门前,除了几个下等的粗使丫头,便只有寥寥守卫,连太阳都还匿在云中,地面整齐的青砖透出几分暗色。
珞樱的浅色衣裙在几个为耐脏穿着深色麻衣的几个丫头中格外显眼,门口守卫禁不住狐疑地多看了两眼。
在发觉她来了便开始一趟趟扛起帷幄之后,才放心收回视线。
珞樱体型实在瘦弱,巨大帷幄几乎是压低了她一边肩膀才能艰难移动。
饶是如此,她憋红了一张俏脸也没停下脚步!
“如此拼命做给谁看,我们这边的粗使宫女,就算再忠心,娘娘也未必高看一眼。”
“她与我们不同,是咱们娘娘一母同胞的庶妹!”
“什么?庶妹怎么来做和我们一样的活计!”
“……”
近旁的议论声被她抛到脑后,珞樱半边身子几乎已被压垮,发觉门口守卫不再注意这边后,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坤宁宫门口。
与她算准的时间相近,一道身着墨绿色宫装的身影从宫门走出。
那嬷嬷瞧着上了年纪,脸上皱纹明显,目光却隐隐藏着凌厉的锐气,看得出在这后宫淫浸多年的阅历。
珞樱憋红了脸搬起又一个帷幄,脚步却比以往虚浮了些。
果然,那道凌厉视线扫了过来,又迅速移开。
珞樱在这道视线落到身上时,下意识屏住呼吸,动作带上微微惶恐,脚下顺势一绊,径直倒在地上!
她慌乱的双手撑地,掌心肌肤瞬间溢出血丝,通红一片,瞧着便骇人。
帷幄拦腰重重砸在她身上,随后因着凸起的弧度,恰好散在地上,挡住那嬷嬷的去路。
帷幄顶端的金属圆头磕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珞樱脸上立马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分明表情还带着受伤的痛楚,却不管不顾的跪在地上,声线颤抖。
“奴婢该死,挡了嬷嬷的路!”
“奴婢这便收拾妥帖!”
她动作狼狈地收起帷幄,眼底却沉静如水。
如今她手臂上半掩的伤口依然在她的刻意动作下尽数展露,她确定眼前人定是看了个清楚。
如今只等愿者上钩。
终于,等到她艰难爬起,重新把帷幄扛在瘦弱肩膀上时,身后终于响起没什么情绪的嗓音。
“既为粗使丫头,为何不着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