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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偏殿走水

「走水了!宫里走水了!」

「这都是什么倒霉事儿啊!」

两道呼声在榻上之人的脑海中炸开。

夏鸣惊雷般的心声让姜承肆瞬间睡意全无。

殿外尽是奔走救火的声音。

姜承肆刚一踏出寝殿,便看到宫道上奔走相告的太监。

盛满水的十几个木桶在他们手中相互传递着。

桶中水本就满,在迅疾的传递下,倾洒了不少。

他心底的烦闷也愈涨愈漾。

“启禀皇上,走水的地方是最西边的偏殿。”

“黄总管领着人去救火了,让奴才来御前回话。”

小太监怯生生的语气入耳,再瞥一眼他那快要抖散架的胳膊,姜承肆不得不怒起来。

诺大的皇宫,太监少说也有千八百个,可单拎出来,一个能扛事儿的都没有。

见了他就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连话都说不利索。

黄为善去追查走水的原因,不在自己身边也就罢了。

小夏子怎么也不在?

她那身板能提得起一桶水?

还不如跟在自己身边嘀咕几句。

这念头冒出来时,姜承肆的眉头皱了皱。

摆驾偏殿。

好在火势不大,赶来救火的太监们又同心共力,没有混在里面偷懒磨洋工的。

待圣驾赶到偏殿时,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姜承肆和随侍的众人刚一踏进外院,就接连踩了一脚的灰。

随即,浓重且刺鼻的烟味弥漫在空气中,周围候着的太监们下意识低了低身子,不敢去看那被御前侍卫簇拥在中央的明黄色身影。

而此时,在宫人们的预料中,即将大发雷霆的姜承肆似有察觉。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双雕刻着祥云花纹的蜀锦鞋子,却见其上已经布满了灰,连龙纹都被染得用肉眼分辨不出样式。

混了水的湿泥一直蔓延到宫墙深处。

顺着灰尘的方向向前挪移视线后,一座被烧得只剩半边的残破宫殿映在姜承肆的瞳孔。

每根烧焦的木材,都是用银子堆砌出来的。

他的国库又要瘦一圈了。

姜承肆只觉得心底泛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翻修这一处宫殿,并不算什么大工程。

只是眼下他刚登基,朝政百废待兴,又逢边疆战事未平,国库的存银早就播出去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个华丽的空壳子。

一想到这笔即将派拨出去的银子,姜承肆的胸腔内就有一股无名火在流窜。

他此刻忽地不想压制脾气了。

姜承肆一拂袖,正准备泄愤,便有人撞到了枪口上。

被吩咐前去查办走水起因的几个御前侍卫前来复命。

最前头的两名侍卫手底下还押着个面如死灰的太监,约摸三十岁不到。

从着装上能看出,他没什么品阶。

显然,他还没从受惊中缓过来便被丢到了皇上面前,一时间难免反应不过来。

“启禀皇上,偏殿起火时,此人正在其中的一间旧房外徘徊。”

“第一位前来救火的孙公公赶到时,瞧见他手中正握着半截未燃尽的火折子。”

另一位年长些的太监闻听自己的名讳,忙在一旁叩首附和。

“回皇上的话,奴才赶来偏殿时亲眼瞧见他准备逃出去。”

两人的声响同时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氛围。

险些将半个皇宫搅乱的一场火,终于找到了起源。

即使不按照姜承肆的处事作风,只按宫规,私带明火也是牵连九族的大罪。

这罪名落在一个太监头上,只能是死上加死。

他就是下旨砍了这太监,谁又能说他处事暴戾?

姜承肆打定了注意要以此震慑宫闱。

刚要下旨时,他却耳畔幻听似的回响起小夏子干净清脆的声音。

夏鸣去帮着归置用来救水的木桶了,不在现场。

听不到她那些点子了。

若她在,会嘀咕些什么呢?

没等到心声,姜承肆却自己思忖起来。

自己是不是该再问清楚些。

宫中不能私用明火,面对死罪,这太监为何明知故犯呢?

或许小夏子在他身边时,会这么想。

思绪几经流转,姜承肆犹豫起来。

这一瞬的犹豫原本再短不过,却在此刻延缓了一个人的生命。

空气中飘荡的浓烟味渐散,周围的杂声也减弱了不少。

黄为善查清起因后快步跑来,额间几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地上,融入了满地的泥泞。

怎的都不让自己省心。

这一天天的,尽替手下人兜着这些掉脑袋的事儿。

在心底念叨两句后,他来不及擦汗,便扑通一声跪在姜承肆面前请罪,气极般看着那快要吓破胆的小太监。

李余早已缓过神来,此时跪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犯下这天大的事,他恐怕要大祸临头了,只是……

“你这糊涂东西!入宫教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私用火折子不上报,还在这里偷烧纸钱?”

听着黄为善训话,姜承肆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看不清其中神色。

一句连着一句的训斥从头顶砸下来,那小太监的腰弯得更低了,止不住的磕头,磕得满脸灰尘也不在意。

进宫前,教习,总管亲自领着他们学过宫规,教他们保着自个儿的脑袋。

宫规里,每十条就有九条当斩的罪,私用明火这项,罪责自是首当其冲。

即便听闻皇上已有几日未杀人,李余也不觉得自己会被饶恕。

他如此磕头,只是为了自家卧病在床的父亲不被连累。

毕竟皇上一声令下,九族尽在险中。

李余没有九族了,只有一个父亲。

“砰砰砰。”

“砰砰砰砰!”

磕头的声响接连传来。

等到脚边跪地之人的额间磕得血迹斑斑,姜承肆才将目光转向黄为善,沉声开口。

“他烧纸钱是为何,你可查清了?”

李余磕头的动作明显缓了一瞬,紧接着继续以更重的力道向地上叩去。

此时日头正毒,照得他身前那一小摊血水愈发耀眼。

满院宫人尽数垂首,恨不得连呼吸都止住,生怕此刻触怒了龙颜,沾上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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