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舟长剑归鞘,取了帕子一边擦汗一边就阔步往西偏殿去,那样子颇有几分急切。
等苏映雪看到纪长歌的时候,整个猫都傻了,甚至嘴边有点儿小口水。
西偏殿的汉白玉台阶上,那人一身玄色深衣广袖垂云,金线缘边压不住通身的疏朗。眉峰如远山聚又似青锋出鞘,眸若寒星映夜,顾盼间似有流光回转。
唇畔噙三分笑意,不羁中透着一丝洞察世情的疏狂。身姿如松迎风,行步时宽袍拂动似流风回雪,腰间玉珏轻撞声如碎冰,竟比编钟更清越。
“寒舟!”
“长歌!”
二人双手紧握的刹那,苏映雪忍不住发出一声很轻的喵呜,这俩人有感情,不清不楚!
怪不得能让丞相府的嫡小姐寻死觅活,这纪长歌也太好看了吧?
穆寒舟比不得他眉宇间的温润如玉,当然,纪长歌也比不上穆寒舟的英姿勃发,俊逸明朗。
在苏映雪眼里,两个人各有各的美,若说纪长歌有着长街上掷果盈车之姿,那穆寒舟便是沙场上纵横裨阖的神。
丁忧默默地退走,片刻安排了酒菜,就在紫宸殿的凉亭里,二人举杯对饮,谈笑风生。
不远处藏在花荫处的苏映雪都快刨出大坑了,八卦的心燃烧成了熊熊烈火。
“寒舟已君临天下,长歌会替寒舟走遍大邺的万里河山,今日入宫辞行,唯盼往后日日夜夜,寒舟平安顺遂。”纪长歌已有三分醉意,举起杯笑望着穆寒舟。
那双眼像是被揉进了璀璨星河一般,苏映雪都想要看看生死簿了,不为了别的,就是想知道俩人是不是断袖,她太着急了,并且根本看不穿纪长歌这个人的命数。
穆寒舟举杯:“长歌,孤不会让你走的,我们相识于微末,如今孤这江山还扎手的很,留下来帮孤。”
“我无意名利场,只愿纵情山水间,寒舟莫要为难长歌。”纪长歌放下酒杯,起身欲走。
穆寒舟缓缓地说:“李承佑已往铁幕城,意图夺兵权。”
“螳臂当车,铁幕城的将士们是寒舟的人,谁都动不了。”纪长歌看着穆寒舟:“你必定会成为大邺史上最了不起的君王,那些魑魅魍魉奈何不得。”
穆寒舟摇头:“孤没有能执掌兵权的大将,长歌,留下来帮忙。”
苏映雪只觉得周身泛起冷意,抬头看着亭子的两个人,兵权,铁幕城三十万大军,那绝对是大邺的命脉,穆寒舟要让纪长歌执掌兵权啊?
纪长歌拱手一礼:“寒舟体恤,长歌去也。”
“纪长歌,你会成为下一个萧晏!”穆寒舟笃定的看着纪长歌:“你难道要让孤失望吗?”
亭子里的两个人和花荫下的一只猫,都沉默了。
苏映雪手指掐诀,牵涉到了萧晏,她想要看纪长歌的命局,可就在她要唤出生死簿的时候,眼前一黑,人事不省,小小的身体滚到了刚才自己挖的坑里。
再次睁开眼睛,苏映雪看到了阎罗天子和黑白无常,三个大鬼一声不吭,一起掐诀,一道道金光把她锁住,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苏映雪急了。
阎罗天子冷声:“你知道太多不好,走吧。”
走吧?
苏映雪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睛亭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掐诀,判官笔没有,生死簿也没有!
呵,小人!都是小人!
**两仪殿的庑殿顶上,骑凤仙人的旁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猫脸,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全局,苏映雪被选秀的阵仗惊呆了,百人之多,列队在殿前,少府寺官员几乎全部出动,在蔡询的带领下开始挑选。
丁忧作为掖庭局的太监总管,安排人给秀女们登记造册,再由女官进行初步检查,随后是相工给每一位女子看相,预测命运吉凶,不吉或无福的直接淘汰。
随后女官要考察女子礼仪和女红。
苏映雪都睡了一觉,睁开眼睛院子里还有八十多人,这些人会有画师为她们画像,再送到太后和皇上手里,根据皇上和太后的喜好安排相应位份。
“太后驾到。”
两仪殿里,穆寒舟脸色一沉,丁忧就明白了,快步出去拦住了李太后:“太后娘娘留步。”
“今日选秀,哀家本该过来看看。”李太后沉了脸色。
丁忧笑着躬身:“皇上说了,等选好了先给太后送过去,两仪殿是前朝议事的地儿,您不该来。”
李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放肆!”
“皇上说,您可能不知道李太尉的不容易,让您三思。”丁忧依旧陪着笑脸儿。
李太后没理丁忧直接往大殿走去,这是明晃晃的威胁,难道他还敢在两仪殿上殴打当朝太后不成?
站在秀女中的李月华看到姑祖母如此气势,低垂的眉眼里染了笑意,穆寒舟是一个人,李家可不是,不自量力!
苏映雪毫不怀疑,穆寒舟绝对敢两仪殿上殴打李太后。
当然,她更关心跟纪长歌有关系的段淑瑶是否在秀女中。
当她看到段淑瑶站在最末端,弱柳扶风的立在此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纪长歌到底答应没答应啊?若是答应去铁幕城,穆寒舟再把段淑瑶留在宫中,这不是夺妻之恨吗?
不行!
不能让段淑瑶入宫!
就算纪长歌没去铁幕城,段淑瑶入宫也万万不可,她虽然被收走了天眼,可昨儿的事都记得呢。
苏映雪跳下庑殿顶,溜进了两仪殿的偏殿,蹲在屏风后面等着画师们给这些秀女作画。
当小太监把最后一批秀女带进来的时候,苏映雪看到了段淑瑶红红的眼尾,显然是哭了很久。
当画师把画像画好后,苏映雪铆足了劲儿,这些画师都被定住后,猫爪子沾了黑色的墨汁,在段淑瑶的画像上抹了一把,再把画像压在最下面,滋溜钻出了偏殿。
躲在角落里眼泪汪汪的舔着爪子,希望穆寒舟嫌弃段淑瑶,她虽不想掺和段淑瑶和纪长歌的事,但不能让穆寒舟和纪长歌结了夺妻之恨的冤仇。
“段淑瑶!你这是不想入宫伴驾吗?”
李太后的声音传来,毫不掩饰怒意。
苏映雪赶紧跳上窗子,舔破窗棂纸往里看,就见段淑瑶的画像扔在地上,李太后满面怒容。
“丁忧。”穆寒舟出声。
丁忧捡起来画像送到穆寒舟手里。
穆寒舟的手指压在那一片黑色墨迹上,抬眸看跪在地上的段淑瑶:“入宫伴驾,退下吧。”
苏映雪直挺挺的从窗台上跌到草坪上,呜呼哀哉,自己这做得什么事啊!弄巧成拙了,怎么办?谁来救救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