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琛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确只以为自己是被万两黄金砸晕了,不然怎么会在大白天听到了鬼话?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祁琛,试图从男人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可祁琛始终都是那副坚定又淡然的模样,仿佛这桩婚事无论是谁他都会接受一样。
皇帝似乎也被祁琛这顺从的态度取悦,不等沈确回答就连连称赞道:“好!甚好!既然如此,那朕便拟旨,你们二人择吉日成婚!沈确,你还有何话说?”
沈确看着一脸“谢主隆恩”的祁琛,又看了看龙椅上不容置疑的皇帝,知道此刻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将是徒劳。
可黄金万两与翡翠十箱到底是实实在在的……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英勇就义般低下了头,声音干涩:“臣女,谢陛下隆恩!”
皇帝这下是真的开心了,沈确听他再次连道几声好,又吩咐公公亲自将赏赐送入沈府后这才放他们二人离开。
一出殿门,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冷风吹散了些,但沈确心头的那股憋闷与混乱却始终挥散不去,甚至在她看到祁琛那走路带风的背影后变得愈发强烈。
“祁琛!”
“沈确!”
一道压抑着愤怒的低吼与她的声音一同响起,沈确循声回头就见萧景行正快步向她走来,到她身边后更是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萧景行你疯了吧?!”
一肚子火本就无处发泄,此刻看到萧景行这个瘟神,沈确只觉得今天是该烧了高香再出门。
再想到刚刚那道赐婚的圣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走在前方的、如今她名义上的正牌夫君。
而祁琛也不负她望地停了下来,正抱臂冷冷地隔岸观火。
见她看来,祁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似乎在问:“叫我干嘛?”
沈确冲他眨眨眼:“少侠留步!少侠助我!”
少侠拒绝了你的请求并转身离开。
看着毫不留情扭头就走的祁琛,沈确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没让自己骂出声来。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我不管你去找父皇说什么做什么,娇娇她是无辜的!你若是有什么气就冲我来!不要扯到她!”
许是半天没等到回应让萧景行着急了,沈确感觉自己手腕都被攥得更疼了些,再加上这番恶意的猜测,她只觉一股恶气直冲头顶,强忍着才没让自己一巴掌扇在萧景行脸上。
沈确一把甩开萧景行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还带得没痊愈的肩伤又是一阵剧痛。
狠狠吸了口凉气,她声音都有些发抖:“萧景行!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一个你让来就来,让走就走的玩具?”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找陛下做什么吗?你听好了,陛下念我多年辅佐你有功,赏我黄金万两,还允了我三千男宠让我散心!我今日面圣,跟你,跟你的娇娇没有半毛钱关系!你那个劳什子的正妃,我不稀罕!”说到最后,沈确声音都因激动而变得过分尖锐。
萧景行被她骂的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激动和……粗鄙。
这么多年来,沈确向来都是冷静隐忍的、以他为先的。可这次她似乎真的气急了,一口气发泄完后整个人不住地剧烈喘息着,看都不看萧景行一眼。
从没见过如此模样的沈确。
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她,萧景行心中莫名一慌,语气下意识地软了下来:“沈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害怕,害怕你会伤害娇娇,我心中其实是有你的。”
“心里有我?”沈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指了指自己有些渗血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萧景行一眼,“殿下,恕臣不能享受您这赤裸的爱意。您的爱,还是留给容小姐吧,臣要回去包扎,先行告退。”
说完,沈确再不看他骤然沉下去的脸色,转身就走,只觉多看一眼就要爆炸。
她几乎是憋着一肚子火冲回了沈府。
那象征泼天富贵的赏赐车队堵住了整条巷子,蘅芜正目瞪口呆地指挥着宫人往府里搬箱子。而那个刚刚残忍抛下她的罪魁祸首之一,正靠在她家大门旁的石狮子上,一幅等候多时的模样冲她挑了挑眉。
“忙完了?”
沈确深吸一口气,走到祁琛面前,抬头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
“为什么?”她问,“祁琛,你我都清楚,我们俩根本不是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关系,你为什么要接旨?”
祁琛垂眸,目光在她苍白的脸和还在往外渗血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意义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圣旨已下,莫非你想抗旨?还是说,你对太子就如此痴情,宁愿他再捅你几剑都要跟在他身边?”
听他提起萧景行,沈确心中那股刚被压下去的邪火再次复燃,她无视了后半句那赤裸裸的嘲讽,烦躁道:“别跟我打官腔!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以你这么多年立下的军功,你若想拒绝,陛下难道还会强行把我和你绑在一起不成?”
祁琛罕见地沉默了。
就在沈确以为他又要用什么惊世骇俗的难听话怼回来时,他却突然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沈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沈确一怔,下意识回答:“废话!我怎么可能忘!在我家,你走太慢绊倒我害我没吃到枣泥糕,我把你丢到了我家池塘为我枣泥糕报仇……”说到这,沈确看了他一眼,不由地警惕道:“……你接旨,不会就是为了报当年我把你推下池塘的仇吧?我觉得此仇不至于让咱俩搭上一辈子。”
“……”
祁琛:“那是第二次。”
“啊?”沈确这下真懵了,“不可能啊,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祁琛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迟迟不语。恰时夕阳余晖落了过来,为他冷硬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光晕,竟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柔和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夕阳带来的错觉,沈确竟觉得祁琛耳根似乎微微有些泛红,可他说话的声音却依旧硬梆梆的:“不重要。”
说完,她就见祁琛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扭头看着天边那抹绚烂的晚霞,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接着,沈确听到他开口:“沈予迟。”
这是祁琛第一次叫她的字,出口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为什么觉得,我接旨,不能是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