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一走,冯氏积压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全冲着沈明石倾泻而出。
她双手叉在那水桶般的粗腰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声音尖利地骂道:
“你个没用的窝囊废!方才你倒是放个屁啊!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娘俩被作践?这家里还有我们大房的立足之地吗?”
“亏你还是长子,连这点威严都没有,二房三房再过些时日,是不是要爬到我们头顶上来屙屎撒尿了?”
沈明石只觉得她的声音无比聒噪,让他心烦意乱。
“都是一家人,你说的是叫什么话!”
冯氏见不得他这副窝囊样,陡然变得面目狰狞,破口大骂道。
“屁的一家人,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若真是一家人,老二老三家就该砸锅卖铁供我们卓儿读书!沈家要是出个举人进士,那是你老沈家祖坟冒青烟,他们不也跟着沾光?”
“可你瞧瞧他们那副嘴脸!一个个自私自利,哪里还顾念半点血脉亲情?”
“今日要不是娘最后开口,卓儿的读书资格早被那三房的小崽子抢走了!你当缩头乌龟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了!”
冯氏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其他两房生来就该供养大房,不容丝毫违逆,否则便是大逆不道。
沈明石表情也是有些难看,冷哼一声说道。沈明石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冷哼一声:
“三房毕竟没了顶梁柱,欺负得太狠,传出去也不好听,我还不愿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眼下总算不坏,读书资格既已落在我们手里,他们今日敢公然忤逆,来日我便有由头将田产全部攥在手里,一分一毫都不分给他们!”
“不如趁爹娘尚在,干脆将他们分出去,半亩薄田都不给,省得日后跟他们扯皮,纠缠不清!”
沈明石眼睛露出冷色。
如今的田地虽然都是他在打理,但若按照律令,二房三房都该有份。
不如趁早分家,将这偌大家业全数吞下,好独占所有的田地房屋。
冯氏听得眼睛一亮,只要不让他们分到家产,即便三年后轮到他们读书,只怕也供不起,到头来机会还不是落回大房手里?
她越想眼睛越亮,恨不得立刻就付诸实施。
“当家的,这个主意好,老二家不是个省油的灯,老三家也越来越不安分,特别是老三家那小兔崽子,今天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他居然还想读书?他也配?就凭老三家那家徒四壁的穷酸样,即便给他读书也供不起!”
她越说越气,转头瞪着沈卓,咬牙切齿道:
“今日你爹娘为你撕破脸争来这机会,你便是拼了命,也要给我考个功名回来!”
“他们既敢来争,就得付出代价!待你日后高中,半点光都不许他们沾,这门亲戚也不必认了!”
沈卓狠狠地捏着拳头,连忙应道。
“娘,我记住了,等我考上功名之后,只会孝敬阿爷阿奶,爹和娘,不会让他们占任何便宜!”
同样的,另外一边沈明业和李氏刚回到房中,李氏也发起了牢骚。
“当家的,你就眼睁睁看着老爷子这般偏心,自我嫁进你沈家,何曾过过一天舒心日子?终日被呼来喝去,如今连读书的机会都争不来!你何时能硬气一回?”
“如今淳儿已经八岁了,正是上学堂的年纪,若是一拖再拖,平白就比别人少了不少的时间,一步慢,便是步步慢,你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沈明业见多识广,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像府上的那些公子少爷,五六岁就开始入学堂打基础了。
七八岁就能够背诵多本蒙学经典。
十岁就开始学四书五经。
一步领先,几乎是步步领先。
而普通农家子弟,却要半耕半读,分散精力,连买本书都要束手束脚,省吃俭用。
而书香世家,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所以自古以来,农家乃至寒门,想出一个秀才几乎都难于登天。
真正的寒门,想要考出来一个,实在是太难太难。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沉声道:“放心吧,不会再让淳儿面朝黄土背朝天了,我已经打算好了,咱们家这些年也攒下了一些钱,已经够入学堂了。”
“虽然咱们家以后的日子会过得苦一点,寒酸一点,但只要为了淳儿读书,什么都可以将就!”
“还有,今天我已经看明白了,这家必须要分,否则的话,大哥占据大义,再加上爹娘的偏心,指不定以后还要怎么压榨我们,我可不想为他们大房做牛做马,最后为他们做嫁衣。”
“只可惜爹娘还在,否则那些田地我们怎么都可以分得一份。”
想到这里,沈明业心中也有不少怨气。
作为老二,他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以前偏心老三,现在偏心老大,只有他这个老二最被忽视,
……
周氏出了门之后也是眉头紧锁,但她拉着两兄妹的时候,却一直未曾放开过。
沈临真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周氏斩钉截铁的说道:
“临儿,这书你必须得读,哪怕是娘砸锅卖铁,也一定要供你出去!”
沈临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暖意,虽然身在农家家无一物,但周氏却从未放弃过他。
“娘,若实在艰难,便算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沈临宽慰道。
周氏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你爹若在,也会希望你读书,今日你已经展现出读书的天赋来,绝不能浪费!”
“更何况,只有读书科举考上功名,才能摆脱这土地的牢笼,不受那风吹雨打!”
沈临怔然许久,缓缓抬起头,眼底泛起一丝决然的光:
“娘,我们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