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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采药人引路

陆衍用力按了按受伤的手臂,血迹已经从粗糙的布条下渗了出来。沈清沅立刻凑近,眼神里全是担忧。他摇摇头示意无碍,侧耳听着洞外的动静。

远处的鸟鸣声渐渐密集,天快亮了。他迅速将地上那具狼卫的尸体拖到山洞最深处,用枯草和碎石简单掩盖。沈清沅默默地将掉落的弯刀踢到角落,又仔细地用脚拨弄尘土,掩盖住地上残留的迷魂草粉痕迹。

“得走了。”陆衍低声道,他将那卷羊皮密信仔细塞进贴身的衣袋,“他们很快会发现少了人。”

沈清沅点头,主动背起那个皮质行囊。她的动作依然因右手的残缺而显得有些笨拙,但眼神里的坚决弥补了一切。

陆衍拨开藤蔓,晨曦微光透了进来。他谨慎地观察片刻,才示意沈清沅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潜入晨雾弥漫的山林。陆衍刻意选择了难走的兽径和溪流,以掩盖行踪。他的脚步因为伤势而略显滞重,但方向明确。沈清沅紧紧跟着,不时回头警惕张望。

他们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日头升高,林间的雾气彻底散去。马蹄声和搜山的喧嚣被远远甩在了身后,最终完全消失。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脚步并未放缓。

“往这边。”陆衍改变方向,朝着东北侧一片更加茂密的桦树林走去,“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片林子深处。”

越往桦树林深处走,越是幽静。参天的桦树遮天蔽日,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间极为隐蔽的木屋,几乎与周围的树木融为一体。屋外晾晒着各种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香。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屋前的小凳上,埋头处理着刚采来的药材。听到脚步声,他警觉地抬起头,手瞬间摸向身旁的柴刀。待看清来人是陆衍,他紧绷的神情才松弛下来,露出惊喜的笑容。

“陆小子?你怎么摸到我这老窝来了?”老者站起身,目光很快落在陆衍血迹斑斑的手臂和跟在他身后、形容狼狈却眼神清亮的沈清沅身上,笑容立刻转为严肃,“出了什么事?”

“张伯,遇到些麻烦。”陆衍言简意赅,“我们需要尽快去安西,后面的路不太平,有北狄的狼卫在追我们。”

张伯脸色一变,视线扫过四周,压低声音:“北狄狼卫?都摸到秦岭深处了?”他立刻将两人让进木屋,“进来说。”

木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满了各种草药标本。陆衍快速地将他们遭遇袭击、得到密信以及必须尽快赶往安西的原因告诉了张伯,只是略去了沈清沅的具体身份和遭遇。

张伯听完,面色凝重。“安西…节度使沈家…”他沉吟着,目光在沈清沅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点破。他用力一拍大腿,“行!这个忙老夫帮定了!那群北狄崽子,把手伸得太长了!”

他转身走到一个陈旧的本箱前,翻找片刻,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在木桌上小心翼翼地摊开。那是一幅极其详尽的秦岭地形图,山脉走向、河流、小路、甚至一些极少人知的洞穴和险隘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

“你们看这里。”张伯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蜿蜒的细线,“这条是老猎户和采药人踩出来的野径,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它绕开了所有官道和集镇,虽然难走些,但绝对隐蔽。从这儿穿出去,就能抵达安西地界的落马坡。到了那里,离节度使府的辖地就不远了。”

这条路线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有关卡和盘查的地点,几乎是贴着无人区行走。

陆衍仔细研究着地图,眼中露出赞许:“张伯,你这图真是宝贝。”

“哼,老子在这秦岭里钻了几十年,可不是白给的。”张伯颇为自得,随即又严肃起来,“不过这条路也不好走,有几段悬崖峭壁,得万分小心。而且…”他顿了顿,“路上恐怕也不百分百太平,最近山里陌生面孔多了些,你们务必警惕。”

一直安静听着的沈清沅,此刻走上前来。她看着地图,又抬头看看张伯,眼神清澈而坚定。她抬起左手,轻轻放在那条代表生路的小径上,然后对张伯用力地点了点头,深深行了一礼。一切未尽之言,都在这个动作里。

张伯连忙虚扶一下:“姑娘使不得。陆小子的朋友,就是老夫的朋友。事不宜迟,我这就给你们准备些干粮和草药带上。”他说着便忙碌起来,将一些耐放的饼子和肉干包好,又拿出几个药瓶塞给陆衍,“金疮药,还有驱蛇避虫的,都带上。”

陆衍接过东西,郑重道:“张伯,谢了。这份情谊,陆衍铭记在心。”

“少来这些虚的。”张伯摆摆手,眼里却有关切,“平安到了安西,想办法捎个信回来,让老子知道你们没事就行。”

他将两人送到门外,又仔细叮嘱了一遍路径的几个关键标记和需要注意的危险地段。“记住了,遇到岔路口一定往南偏一点,那里看着难走,其实才是最安全的。”

陆衍将路线牢牢记在脑中。沈清沅也将关键的信息默默记在心里。

“快走吧,趁日头正好。”张伯最后说道,目送着他们再次消失在密林之中。

按照张伯指引的方向,两人再次踏上路途。有了明确的目标和相对安全的路径,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陆衍忍着臂伤,始终保持警惕,观察着四周。沈清沅跟在他身后,努力适应着崎岖的地形。

途中经过一处溪流时,他们停下来稍作休整,掬水喝了几口。陆衍检查了一下伤口,换了一次药。沈清沅将干粮拿出来分给他。

沉默地吃完东西,陆衍看着前方层峦叠嶂的山脉,忽然开口:“张伯是我父亲旧识,为人最是可靠正直。他年轻时也曾在安西军中待过,后来因伤才回到秦岭采药为生。”

沈清沅认真地听着,这表明张伯对安西有着特殊的感情,他的帮助并非全然因为陆衍。

“有他这张图和指引,我们成功的把握大了很多。”陆衍继续道,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给彼此鼓劲,“只要顺利走出秦岭,到了安西地界,北狄的人就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了。”

沈清沅赞同地点头。她站起身,指了指前方,示意该继续赶路了。

越往里走,山路果然如张伯所言,越发险峻难行。有些地段需要攀爬陡坡,有些则需要沿着峭壁边缘小心挪步。陆衍一手有伤,行动不便,沈清沅便时常在先探路,或是在后托他一把。两人互相扶持着,艰难却稳步地向着安西的方向前进。

日落时分,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找到了一个可以宿营的小洞穴。陆衍在周围撒上张伯给的驱虫药粉。洞内还算干燥,能勉强抵御山间的寒夜。

燃起一小堆篝火,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了一丝暖意。陆衍将地图再次摊开,就着火光反复确认明天的路线。沈清沅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地图上那条曲折的细线,眼神专注,仿佛要将它刻进脑海里。

“照这个速度,再有两三天,我们应该就能走出最难的这段路。”陆衍收起地图,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目标明确的坚定。

沈清沅转过头看他,火光在她眼中闪烁。她伸出手,轻轻指了一下他受伤的手臂,又指指自己,然后做出一个包扎的动作。

陆衍明白她的意思,是说他的伤需要换药了。他点点头,将手臂伸过来。沈清沅小心翼翼地解开被血浸透的旧布条,伤口有些红肿,但好在没有恶化迹象。她拿出张伯给的金疮药,仔细地重新为他上药包扎。她的动作依旧因为右手的不便而显得缓慢,却异常轻柔专注。

陆衍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低声问:“回到安西,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沈清沅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眼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刻骨的恨意,有深切的思念,有沉甸甸的责任,最终都化为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然。她抬起左手,缓慢而用力地做了一个“揭开”的动作,然后指向东北方——安西节度使府的方向。

她要回去,揭开一切真相,终结所有阴谋。

陆衍看懂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地图卷好,收进怀里。洞外,山风呼啸而过,吹得火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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