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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走

雨丝冷得像针,混着山里的寒气往沈清沅脸上扎。男人攥着她没伤的胳膊,掌心里的温度透过湿衣传过来,却抵不住雨丝的凉,几乎是半架半拖地带她往林子里钻。伤腿每蹭到树根或石头,疼得她牙根发酸,却死死咬着唇,连一丝闷哼都没漏出来 —— 她怕一出声,那点撑着的力气就散了。

身后的喊叫声早被树影吞了,只剩风雨刮着树叶的哗啦声,还有两人粗重的喘气。男人像是熟门熟路,黑灯瞎火里也能避开坑洼,脚底下没半点迟疑,沈清沅被他带着,竟没摔过一次。

跑了不知多久,雨渐渐小了,前头忽然飘着一点昏黄的光,在黑林子里晃啊晃。走近了才看清是间木屋,孤零零杵在林中空地上,像个守林子的老鬼。

男人放慢脚步,侧耳听了听,又往四周扫了圈,确认没动静,才拉着她往木屋走。木门推开时 “吱呀” 响,刺耳得很。一进门,草药混着干柴的烟火气扑过来,暖融融的,一下子把外头的湿冷逼退了些。

屋里就个土砌的火塘,柴火燃得旺,火光跳来跳去,把墙上映得忽明忽暗。墙上挂着几张兽皮,还有串风干的草药,角落里堆着劈好的木柴,看着倒像个猎户的住处。

男人松开她的胳膊,转身把门插紧,又扯下蒙脸的黑布 —— 露出张算不上俊朗但轮廓硬挺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眉峰压着,瞧不出啥情绪。他脱了湿外衫,里面是件深色短褐,腰上系着兽皮围裙,裙边还沾着点深绿的草汁。

他走到火塘边,拿起个陶罐,从皮水囊里倒了些水,又抓了把干草叶丢进去,架在火上煮。沈清沅靠着门板往下滑,腿软得站不住,刚跑那阵早耗光了力气,伤处的疼又翻上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死死抱着胳膊,身子控制不住地抖。

男人没看她,就蹲在火塘边添柴火。没一会儿,草药味飘满了屋子,苦得人皱眉。水开了,他又拿个粗陶碗,从旁边小锅里舀了碗温粥,端到她面前放下。粥香混着热气钻鼻子,沈清沅咽了口唾沫,喉咙里的灼痛感轻了点。

她抬头看男人,火光里他侧脸冷硬,可方才在柴房,他眼里那点不一样的神色,还有拉她跑时特意避开伤处的手,都让她心里犯嘀咕。男人没催她,转身去墙根的药篓里翻草药,篓子里塞得满当当的,好些草药还带着泥和露水。

沈清沅伸出左手,去端那碗粥 —— 实在太饿了,胃里空得发慌。

当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着粥,才终于明白自己暂时平安了。

沈清沅的眼睛一下子就花了,又被心口的抽痛拽得猛地清醒。疼得她浑身痉挛,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想喊喊不出,只能从胸腔里挤出嗬嗬的声,像受伤的小兽,又绝望又可怜。

眼泪疯了似的往下淌,在满是泥污的脸上冲出道道白痕,可怎么也冲不掉那两截断指带来的恶心和疼。

男人听见动静,手里的草药顿了顿,转过身时脸上没半点意外,像是早知道会这样。他走过来,没先扶她,倒是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右手渗血的纱布,动作轻得怕碰疼她似的。

沈清沅想挣开,可浑身没力气,只能任由他托着自己的手。男人把几株草药塞进嘴里嚼,苦味儿飘过来,他嚼烂了,小心地敷在她的断口上 —— 清清凉凉的,压下了点灼痛感。接着又拿出干净布条和小木片,仔细地重新包扎固定,比土郎中细致多了,连布条的松紧都调了好几次。

处理完手,他又检查了她腿上的夹板,找了块新布垫在夹板里,免得磨破皮。全程没说一句话,就皱着眉,专注得像在摆弄件精细的活计。

沈清沅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剩抽噎。身上的力气早没了,草药的清凉让她稍微缓过来点。她看着男人的侧脸,心里又乱又慌 —— 他为啥救她?

男人处理完伤,站起身把剩下的草药放回篓子。看她盯着空碗,又走过去把另一碗粥端起来,递到她面前。

这次沈清沅没犹豫,用左手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粥没什么味道,稀得能照见人影,可咽进胃里,总算有了点暖意。

外头忽然传来狼嚎,嗷呜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一声接一声,像是往木屋这边凑。

而远在节度使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正厅里烛火亮得晃眼,沈母攥着丝帕擦眼泪,帕子都湿透了,说话带着哭腔:“我总觉得不对劲…… 清沅骑术好得很,怎会失足坠崖?”

沈父坐在主位上,脸沉得能滴出水,手攥成拳放在膝上。

外头传来苏氏指挥下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还带着点哭腔:“再去崖底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听着,眼神更沉了,压低声音对沈母说:“哭有啥用?我也觉得这事蹊跷,可苏氏安排得太周全,现场还有马蹄失足的痕迹,没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让老周带了清沅的画像,顺着崖底往外找了 —— 老周是跟了我二十年的人,靠谱。不光找人,也去查那天到底咋回事。这段时间,府里该咋样还咋样,尤其对苏氏,不能露半点疑心。”

沈母眼睛一亮,抓着他的袖子:“真的?老周能找到沅儿不?她一定还活着……”

偏僻院落里,沈惊寒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脸色白得像纸,刚咳嗽完,胸口还微微起伏。贴身小厮正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府里的动静 —— 苏氏怎么里外操持,父母怎么暗中部署。他听着,细长的手指攥紧了腿上的薄毯,眼神深不见底,望着窗外的黑天,半天没说话。

木屋里,沈清沅喝完粥,把碗放在地上。外头的狼嚎更近了,她缩了缩身子,往火塘边挪了挪,却还是觉得冷 —— 那冷不是山里的寒,是从心里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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