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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见陆衍

傍晚时分,苏晚背着半篓子野菜和那几株被她确认了的夏枯草回到苏家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预想中的继续责骂,只有灶房里传来母亲李桂芹有些刻意放重的淘米声,以及里屋父亲苏富贵压抑的咳嗽声。

一种无形的低压笼罩着这个家。

苏晚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父母此刻的沉默,不是因为理解或接纳,而是因为她撕毁婚约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更怕逼急了她,真闹到公社去。同时,他们也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她能自己后悔,或者赵家那边能有别的转机。

但她苏晚,绝不会回头。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院角的水缸边,打水仔细清洗采回来的野菜和夏枯草。薄荷的清凉气息和地耳的泥土味混杂在一起,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她把夏枯草单独挑出来,摊开在窗台上晾着。这几株不起眼的草药,是她独立迈出的第一步,象征着希望。

晚饭吃得异常沉闷。糙米饭,一碟咸菜,一碗清炒野菜。饭桌上,没人说话。苏明埋头扒饭,不敢看任何人。苏富贵板着脸,咀嚼的动作格外用力。李桂芹则时不时偷瞄苏晚一眼,眼神复杂。

“我吃好了。”苏晚快速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起身准备回屋。她需要空间来思考下一步。

“晚晚,”李桂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你真想好了?赵家那边,要是再来人……”

苏晚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母亲,目光平静却坚定:“妈,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他们。婚事,绝无可能。你们要是怕被连累,我可以尽快搬出去。”

“搬出去?你一个姑娘家,能搬到哪里去?”苏富贵猛地一拍桌子,碗筷震得哐当响,“你是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脸都让你丢尽了!”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卖女儿换的。”苏晚毫不退缩地迎上父亲愤怒的目光,“留在家里,等着你们再把我卖给张磊、李磊吗?”

苏富贵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苏晚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自己小屋。关上门,还能听到外面父亲粗重的喘气声和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她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与家庭的决裂,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彻底。但这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夜里,苏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顶棚。夏夜的虫鸣透过薄薄的窗户纸传进来,更显得屋内寂静。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完善着那个大胆的计划。

陆衍。

关键就在这个男人身上。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拼接起来:陆衍是去年冬天退伍回乡的。据说是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具体伤情不明,但肯定不似传言中那般是完全的废人,否则前世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赵磊揍一顿。他回来后就独居在村尾祖辈留下的老屋里,深居简出。公社和大队对他这个退伍兵还算照顾,分派的口粮和工分任务都不重,但他似乎也不怎么与村里人来往。

苏晚记得,前世大概就是今年秋收后,村里有过一阵关于陆衍的闲话,说是他家里来了信,催他结婚,好像还给他寄了点钱,但被他拒绝了,之后和家里的关系似乎就更僵了。

这说明,陆衍确实面临着家庭的压力,而且他可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同时,他性格孤拐,不愿受人摆布。

这正好与她的需求契合。

她需要一个暂时的庇护所和启动资金,他或许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来抵挡家庭和流言的困扰。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听起来冷酷,但却是眼下最现实可行的办法。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陆衍愿意合作的前提下。那个男人,像一头孤狼,难以接近。直接上门提“契约婚姻”?太唐突,很可能被直接扔出来。

得有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能让她自然接近他,并且展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苏晚想起白天在山上听到的闲话,说陆衍住的的老屋有些漏雨,他腿脚不便,一直没好好修葺。这或许是个切入点?她会一些简单的修补,而且,可以借口感谢他前世间接的“帮助”去送点东西,比如……她今天采的薄荷?清热解暑,对他这种有旧伤的人或许有点舒缓作用。

思路渐渐清晰。明天,就去村尾“偶遇”陆衍。先观察,再找机会搭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苏晚就起来了。她轻手轻脚地熬了点稀粥,就着咸菜吃完,然后将窗台上已经有些蔫了的薄荷小心包好,又揣上了自己仅有的那点毛票。她打算去村尾转转,如果能遇到陆衍最好,遇不到,也要看看他住处的环境。

出门时,父母和弟弟都还没起。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早起的鸡在刨食。苏晚深吸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感觉头脑格外清醒。

村尾离苏家有一段距离,要穿过大半个村子。清晨的村庄已经开始苏醒,炊烟袅袅,有早起下地的村民扛着锄头出门,看到苏晚,都投来或好奇、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昨天的事情显然已经传遍了全村。

苏晚目不斜视,尽量走人少的小路。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村里的“名人”,但她没心思理会这些。

越往村尾走,人烟越稀少。陆衍住的老屋在村子最边缘,背靠着小山包,前面是一片荒废的打谷场,独门独户,确实显得有几分孤寂。

苏晚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躲在打谷场边一棵大槐树后面,悄悄观察。

那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农村土坯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皮有些剥落,屋顶的茅草确实有些凌乱,似乎真有漏雨的地方。院子用简单的篱笆围着,院里收拾得倒还算整洁,角落堆着整齐的柴火,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和玉米。靠近屋门的地方,放着一个旧的搪瓷脸盆,旁边还有一个小马扎。

一切看起来简单,甚至简陋,但井井有条,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严谨。

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里走了出来。

正是陆衍。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衬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下身是一条同样旧的军绿色裤子,脚上是一双磨得发白的解放鞋。他的站姿很挺拔,即使随意站在那里,也带着一种经过训练的痕迹。

苏晚的目光首先落在他脸上。肤色是常年在户外形成的麦色,下颌线条硬朗,鼻梁很高,嘴唇紧抿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黑沉,像两潭不见底的深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左边眉骨上方,确实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他的相貌,反而增添了几分硬朗和故事感。

他的视线扫过院子,然后似乎是无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腿。动作很轻微,但苏晚还是注意到了。看来腿伤确实存在,但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样严重到影响基本行动。

苏晚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去,找个什么借口搭话,比如问路或者借口找点水喝,却见陆衍转身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军用水壶和一个布包,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他去哪儿?苏晚心里一动,决定先跟上去看看。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谈判。

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跟在陆衍身后。陆衍的步伐稳健,虽然左腿似乎有点微不可察的不便,但速度并不慢。他没有往村里走,而是径直上了后山的小路。

这么早上山?苏晚有些疑惑,但也松了口气,山上人少,或许正是说话的好机会。

山路崎岖,苏晚跟着有些吃力,又怕跟得太近被发现,只好尽量利用树木和岩石隐藏身形。好在陆衍似乎有心事,并没有留意身后。

跟着跟着,苏晚发现陆衍去的方向,似乎是……那个废弃的蔬菜大棚所在的位置?

果然,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绕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那个破败的大棚出现在了眼前。塑料薄膜大多已经破损,随风飘荡,骨架也有些锈蚀歪斜。

陆衍在大棚前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他的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有些孤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专注。

苏晚躲在一块大山石后面,心跳加速。陆衍也对这大棚感兴趣?难道他也看出了反季蔬菜的潜力?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之间或许有更多合作的可能!

就在这时,陆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向苏晚藏身的大石!

“谁在那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和压迫感,瞬间穿透了清晨山间的寂静,也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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