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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纨绔的“赔礼”

谢珩最后深深看了苏清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发紧。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在穿过月亮门时微微晃了一下,很快消失在国公府高高的院墙之外。

苏清晚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兄长苏明轩的怒斥和护卫们警惕的询问声仿佛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她指尖残留着方才攥紧春桃衣袖时的冰凉,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嘶哑又执拗的三个字 ——“活着就好”。这疯子,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您脸色更白了,我们快些回房吧。” 春桃担忧地扶着她冰凉的手。

苏明轩立刻收敛怒容,几步上前小心护着妹妹转身:“清晚,别怕,那混账东西再敢来,兄长定打断他的腿!我们回去,让林嬷嬷给你熬碗安神汤。” 他刻意放缓了声音,生怕再惊扰到她。

回到西苑暖阁,林嬷嬷早已备好温热的汤药和手炉。看着自家小姐失魂落魄地靠在软枕上,捧着药碗半天没喝一口,林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忧心,一边用温热帕子替她擦拭微凉的手指,一边低声念叨:“那谢家的小魔王,行事越发乖张,简直目无王法!小姐莫要放在心上,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伤的是自己的身子骨。”

苏清晚轻轻 “嗯” 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瓷碗边缘。谢珩那双布满血丝、仿佛承载着巨大痛楚和狂喜的眼睛,总在她眼前晃动。那不是寻常纨绔子弟的轻浮或戏谑,更像…… 更像濒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这感觉荒谬又真实,搅得她心绪不宁。

几日后,太医例行问诊离开不久,苏清晚精神稍好,便由春桃陪着,乘着府里最平稳的马车前往京郊的静心庵还愿。她靠在软垫上,听着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规律声响,春日暖风拂开车帘一角,带来草木清新的气息。

就在马车刚驶出内城,转入相对僻静的官道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吁 ——!” 车夫老李惊恐的勒马声伴随着几声尖锐的嘶鸣骤然响起!车身猛地向前一冲,随即剧烈颠簸摇晃!

“啊!” 苏清晚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甩向前方矮几,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木角上,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小姐!” 春桃尖叫着扑过来,用身体死死护住她,两人一同滚倒在车厢里。车帘被风卷起,苏清晚在眩晕中瞥见一辆装饰异常华贵、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正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斜斜擦过她们的车轮,带起一片尘土。那辆车的车夫似乎也手忙脚乱,但奇怪的是,那两匹健壮的骏马在造成碰撞后,竟异常迅速地稳住了身形,并未真正受惊狂奔。

“怎么回事!” 春桃带着哭腔扶起苏清晚,看到她额角迅速红肿起来,渗出一点血丝,吓得魂飞魄散,“小姐您受伤了!”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开,谢珩那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脸出现在外面。他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居高临下,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苏清晚额角的伤,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又挂上那副标志性的混不吝笑容。

“哟,这不是苏家大小姐的车驾吗?” 他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惯有的轻佻,“对不住对不住,下人赶车不长眼,惊扰了苏大小姐,真是罪过!” 他嘴上说着罪过,脸上却毫无歉意,眼神反而像黏在了苏清晚苍白的脸上,尤其在她额角的伤处停留片刻。

苏清晚忍着眩晕和额头的刺痛抬眼看他。春桃慌忙用手帕捂住她的伤口。谢珩骑在马上,姿态看似随意,握着缰绳的手指却捏得死紧,指节泛白。他身后的随从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谢小侯爷言重了。” 苏清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因疼痛和惊吓引起的微颤,却竭力维持着平静,“既是意外,无妨。请让路吧。”

“那怎么行” 谢珩一挑眉,笑容扩大,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惊了苏大小姐的驾,还害得美人儿受了伤,这要是不赔罪,我谢珩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混” 他朝后挥了挥手,声音陡然拔高,“来人!把‘赔礼’给苏大小姐送上来!”

话音刚落,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被几个谢府家丁赶了过来,直接横在了苏清晚马车的前方。车帘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码放整齐、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锦盒,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百年老参、整块的鹿茸、色泽温润的灵芝…… 全是顶级的滋补药材。

“一点小意思,给苏大小姐压压惊,补补身子。” 谢珩的目光紧紧锁着苏清晚,语气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在等待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苏清晚蹙紧了眉:“谢小侯爷,这礼太重,清晚受不起。国公府也不缺这些,请收回吧。”

“啧,” 谢珩啧了一声,脸上笑意未减,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我谢珩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苏大小姐这是看不起我” 他策马又往前逼近了两步,距离苏清晚的马车不过咫尺。春桃吓得往后一缩,把苏清晚护得更紧。

苏清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乱和额角的抽痛:“并非此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谢小侯爷的心意,清晚心领了。烦请让路。”

“不让。” 谢珩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他忽然俯身,手肘随意地搭在马鞍前桥上,一张俊脸凑得更近,几乎要探进车厢。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马匹的气息扑面而来,强烈的存在感让苏清晚呼吸一窒。

他盯着她,眼神灼亮,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狎昵:“小美人儿……”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她捂着额角的手帕,“爷的东西,你敢不收”

那语调轻佻得近乎侮辱,带着十足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的腔调。周围的谢府家丁都低着头,肩膀微耸,似乎在憋笑。春桃气得脸都白了,却敢怒不敢言。

苏清晚的脸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不是因为羞涩,而是纯粹的怒意和被冒犯的冰冷。她猛地抬眼,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谢珩那双看似戏谑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被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洞悉般的冷然。

谢珩被她这样看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额角的红肿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刺眼。就在他等着她像受惊的兔子般退缩或怒斥时,苏清晚却只是极冷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让开。”

这两个字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清脆,决绝,不留半分余地。

谢珩搭在马鞍上的手猛地收紧了。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脸上的轻佻笑容一点点褪去,眼底翻涌起浓重的墨色,像酝酿着风暴的深海。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药材的苦香在无声弥漫。他盯着她,眼神复杂得惊人,不再是戏谑,也不再是单纯的偏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激烈地冲撞着,几乎要破土而出。

僵持不过三息,谢珩忽然直起身,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笑声里听不出喜怒。他猛地勒转马头,对着家丁们扬声道:“把东西给苏大小姐留下!”

“可是爷……” 有家丁犹豫。

“留着!” 谢珩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谁要是敢让苏大小姐动怒,仔细你们的皮!”

说完他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竟不辨方向地朝着官道旁的树林冲去,速度快得惊人,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几个随从慌忙翻身上马,狼狈地跟了上去。

苏清晚望着他消失在树林里的背影,额角的疼痛似乎更清晰了。春桃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小姐,这谢小侯爷真是莫名其妙!哪有人这样赔罪的?”

她没注意到,自家小姐望着那车价值连城的药材,指尖又开始泛起冰凉。方才谢珩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像针一样扎进了她心里。

马车重新启动时,那车药材被强行塞在了后面的随从马车上。苏清晚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谢珩的眼神 —— 从最初的疯狂偏执,到方才的戏谑下的暗流汹涌,再到最后转身前那一眼里的…… 仓皇

静心庵的钟声遥遥传来,她却觉得心湖被投下了一颗巨石,久久不能平息。这个谢珩,和传闻中那个只会斗鸡走狗的草包侯爷,好像完全不一样。

而此刻冲进树林的谢珩,猛地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时,他竟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他扶着马鞍大口喘气,方才刻意压下去的恐慌和后怕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额头的伤!

方才那一下撞击有多狠,他看得清清楚楚。前世清晚就是这样,一点风寒都能拖成重病,如今磕了这么重一下,万一……

他不敢想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眼前发黑。刚才故意摆出那副纨绔样子,不过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事,想把最好的药材都给她送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样轻佻的调调。

他怕。怕自己太过急切的关心会吓到她,怕自己笨拙的示好被当成别有用心,更怕这一世依旧护不住她。

谢珩一拳砸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划破了掌心,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那双总是带着戾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必须想个办法,让她好好活着。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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