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冲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怨毒。
叶渊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失笑。
他用筷子指了指地上那只还在啃骨头的小狗,慢悠悠地开口:“叶冲,你诬陷别人之前,能不能带点脑子?”
“你看清楚,这可是上好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饭堂里的大锅菜,怕是没这等货色吧?”
“你说谁没脑子?”
叶冲气急败坏,“这么好的肉,不是你偷的是哪来的?你一个入赘的废物,王家肯送你进学堂,已经是你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难不成还能天天给你钱买肉吃?”
这话说到了许多学子的心坎里。
他们之中,不少人家境贫寒,能来同济学堂读书已是倾尽家产,平日里连饭堂的荤菜都舍不得多打。
而叶渊,一个赘婿,竟拿他们眼中的山珍海味来喂狗,自是让他们心生不忿。
此刻听叶冲一说,众人看叶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怀疑和鄙夷。
一旁,黄彦明冷眼旁观许久,此刻终于抓到了机会。
他上前一步,轻摇折扇,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派头。
“哼,这道红烧肉,若本公子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城东醉仙楼的招牌菜,名曰‘东坡踏雪’,工序繁复,用料讲究,这样一盘,至少也要二两银子!”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二两银子!
这都够寻常人家大半年的用度了!
“黄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没错,我也听闻过醉仙楼的大名,那里的菜,寻常人根本吃不起!”
“二两银子一盘菜,这叶渊怎么可能买得起?”
学子们的议论,让叶冲的气焰愈发嚣张。
他得意地看向叶渊,冷笑道:“叶渊,你听见没有?二两银子!这根本不是你一个赘婿能吃得起的!快说,这肉你到底是从哪偷的?是不是在学堂里偷了哪位同窗的钱财,才跑去买的?”
他这话,意有所指地瞟向了周围的学子,试图煽动更多的人来针对叶渊。
叶渊看着叶冲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眼神里满是怜悯,跟看一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叶冲,你还真是够倔强的,说话还是一点脑子都不过啊!”
“学堂离城东醉仙楼,有十几里路,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时辰。”
“我中午休课才多久?难不成我是长了翅膀飞去买的?”
“这……”
叶冲当场傻眼。
他光顾着嫉妒和愤怒,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像……
确实是这么回事?
难道这肉,不是醉仙楼的?
叶冲和周围的一些学子,不禁都用疑惑的神情望向黄彦明。
被人当众质疑,黄彦明脸上挂不住了,当即怒道:“本公子绝不会看错!这肉的色泽和火候,定是醉仙楼无疑!”
他冷厉的视线转向叶渊,咄咄逼人:“叶渊,休要狡辩!这肉,你到底是哪来的!”
“当然是买的!”
叶渊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好笑地看着黄彦明,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不过,我可不像黄公子这般神通广大,能让同窗们心甘情愿地凑钱孝敬。”
“我这人,一没钱,二没势,只能厚着脸皮,吃自家婆娘的软饭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
只听叶渊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说来惭愧”的表情。
“承蒙家中夫人不弃,怕我在学堂里吃苦,特意在学堂附近,为我租了一间小院。”
“每日三餐,都有下人按时送来,酒水果蔬,样样管够。”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哎,你们也知道,女人家嘛,就是心细,总怕我读书辛苦,饿着了,累着了。”
“这不,今天送来的饭菜又多了些,我一个人实在吃不完,倒掉又可惜,只好拿来喂喂这几只小家伙了……”
说到这里,他仿佛才想起什么,对着黄彦明和叶冲等人拱了拱手,一脸“真诚”。
“说来实在汗颜,让诸位见笑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读书了,万一考不上秀才,岂不是辜负了我家夫人这番深情厚意?”
话音落下,叶渊看都没再看一眼早已目瞪口呆的黄彦明等人,提着空空如也的食盒,转身径直走向学堂。
只留下身后一群人,在风中凌乱。
小院?
下人送饭?
好酒好菜管够?
“疯了,真是疯了……王家竟然这般宠着一个赘婿?”
“这,这哪里是赘婿,分明是供着一尊活菩萨!”
“我十年寒窗,家中砸锅卖铁才凑齐学费,竟还不如一个吃软饭的!”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众学子的心里全都难掩嫉妒。
“叶渊,你到底凭什么?!”
叶冲心中,更是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要早晓得入赘王家是这等待遇,有小院住,有下人伺候,还有吃不完的红烧肉……
一个念头在叶冲脑中闪过,又被他自己掐灭。
王家招婿,最低要求都得是童生。
他就算想去也没资格。
叶冲心里的恨意愈发浓烈,他红着眼睛,上前对黄彦明道:“黄公子,这叶渊走了狗屎运,竟还如此不知羞耻,张扬显摆,实在可恨至极!”
黄彦明站在人群中央,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想当初,他父亲,堂堂县衙主簿,亲自登门为他提亲。
王家却连面都没见,只托人传话,说王家只招婿,不嫁女。
他黄彦明,家世、才学,哪一点不比叶渊强上百倍?
可结果呢?
王家宁愿花大价钱养着这么一个废物赘婿,也不愿接受他这个主簿之子。
城东醉仙楼的“东坡踏雪”,他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多吃一回。
王家,竟专门买了给叶渊送过来!
甚至,连吃剩的,都拿来喂了狗!
“欺人太甚!”
黄彦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双拳在袖中攥得发白。
收拾不了财大气粗的王家,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一个只会吃软饭的废物?
他的视线转向叶冲,声音冰冷。
“你与叶渊既是堂兄弟,可晓得他有何弱点?”
叶冲一愣,下意识地问:“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