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站在那扇朱漆剥落、蛛网密布的大门前,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阴冷的气息。
昨日金殿之上,他舌战群臣,逼得皇帝当场下旨,赏金万两,准他开府。
此刻,圣旨的余温尚在,而现实却如此冰冷刺骨。
引路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尖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殿下,就是这儿了。陛下仁厚,念您归来不易,特将此等……清幽之所赐予您作为王府。虽说旧了些,但胜在地方宽敞。”
他特意加重了“清幽”二字,目光扫过门前石阶上厚厚的落叶和歪倒的石狮子。
楚逸身上仍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与这破败景象几乎融为一体。
身后,刚刚接收的百名皇家侍卫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安和疑虑。
这哪里是亲王府邸?分明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惧的“鬼宅”!
传闻前几任主人都离奇暴毙,夜半常有凄厉哭声,早已荒废多年。
皇帝将此宅赐他,其心可诛,无非是想让他被这“凶宅”克死,或是被流言蜚语压垮。
楚逸的目光掠过门楣上那块摇摇欲坠、字迹模糊的旧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凶宅?鬼魅?他一个从尸山血海、十年屈辱中爬出来的“阎王”,岂会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地方,破败是破败,但正如他所料,占地极广,高墙深院,正是他需要的立根之基。
皇帝想用这宅子恶心他,他却要借此,磨砺出最锋利的刀!
他深吸一口气,那腐朽的气息涌入肺腑,非但没有让他不适,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戾气。
很好,这味道,配得上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吱呀——”赵铁柱,那个被他从马厩边找回的忠仆之后,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内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主屋的窗户纸破烂不堪,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那太监见状,眼中的讥诮更浓,假意躬身:“殿下,地方已送到,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更想尽快回去看楚逸的笑话。
“站住。”楚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监身体一僵,转过身,挤出一丝笑容:“殿下还有何吩咐?”
楚逸没看他,目光扫过身后那群神色惶惑的侍卫,最后落在赵铁柱和如同影子般沉默跟在身后的影十三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鬼魅魍魉?岂敢近我满门忠烈之气!十年质子,阎罗殿前我都走过一遭,还怕这人间荒宅?”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那太监:“回去告诉父皇,儿臣,很喜欢这份‘厚礼’!从此处,便是我楚逸的立根之基,亦是我楚家忠魂,重振门楣之地!”
话音未落,他抬脚,重重踹在虚掩的大门上!
“砰!”一声巨响,那扇破门应声彻底洞开,扬起漫天灰尘。
这一脚,仿佛踹在了所有轻视他、期待他倒霉的人心上!
那太监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告辞的话都忘了说。
楚逸不再理会,大步踏入庭院,杂草擦过他的裤脚,发出沙沙声响。
他环视四周,破败中依稀可见昔日的格局气象。“铁柱!”
“属下在!”赵铁柱立刻上前,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憨厚与坚毅。
“带人,立刻清理出能住人的房间,优先安置伤员。拿我的银子,去买米面肉菜、药材被褥,要最好的!让兄弟们先吃饱穿暖,有伤治伤!”
楚逸毫不犹豫地将刚刚到手、还没焐热的金票抽出一张,塞给赵铁柱。
雪中送炭,方能收买人心,这点道理,他比谁都懂。
赵铁柱接过金票,看着上面惊人的数额,又看看楚逸身上破旧的衣袍,眼圈一红,重重抱拳:“殿下放心!铁柱就是拼了命,也把事办好!”
他立刻招呼几个看起来还算稳重的侍卫,匆匆离去。
楚逸又看向影十三:“十三,检查整个宅院,摸清每一寸地方,看看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或者……‘不该有’的东西。”
他意指可能存在的密道或前人遗留的麻烦。
影十三无声点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残垣断壁间,如同真正的鬼魅。
安排完这些,楚逸走到院中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下。
树影婆娑,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
金殿索贿,是谋略上的胜利;而接收这凶宅,则是实力和胆魄的第一次展示。
他不能露怯,不能有丝毫犹豫,必须从一开始,就展现出绝对的掌控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赵铁柱带人开始清理,部分侍卫稍稍放松之际,七八个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地痞流氓,叼着草根,吊儿郎当地从一处倒塌的院墙缺口晃了进来。
为首一个刀疤脸,敞着怀,露出胸毛,斜眼打量着楚逸等人,嗤笑道:“哟呵?哪来的叫花子,敢闯爷爷们的地盘?知道这鬼宅是谁罩着的吗?识相的,把值钱东西留下,滚蛋!不然,爷爷把你们腿打断,扔出去喂野狗!”
显然,他们是把楚逸一行人当成了占便宜的流民或者不知死活的外来户。
这凶宅荒废已久,早已成了这些地头蛇的据点之一。
侍卫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握紧刀柄,看向楚逸。
他们刚来,人心未定,面对这些本地恶霸,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楚逸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正愁没机会立威,这就送上门来了。
他需要一场血腥的表演,来震慑外界,也来凝聚内部!
他缓缓转身,看向那刀疤脸,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路:“你的地盘?”
刀疤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是在自己“地盘”上,强自挺起胸膛:“废话!这一片儿谁不知道我疤脸刘……”
“打断腿,扔出去。”楚逸打断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凌,刺入骨髓。
命令一下,影十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刀疤脸身后的阴影中浮现!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听“咔嚓”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刀疤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整个人瘫倒在地,痛得满地打滚。
其他地痞都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赵铁柱已经带着几个被激出血性的侍卫冲了上去!
他们刚刚得了楚逸的恩惠,正愁没机会表现,此刻如同猛虎下山,刀背、拳脚并用,片刻功夫,就将这几个地痞打得哭爹喊娘,骨断筋折。
楚逸走到惨叫的刀疤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漠然,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本王楚逸,陛下亲封镇北王。此宅,陛下所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传遍整个院落,也传到了外面一些闻声赶来窥探的百姓耳中,“擅入王府者,以此为鉴!”
他抬起脚,狠狠踩在刀疤脸完好的手臂上!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刀疤脸的惨叫戛然而止,直接痛晕过去。
“扔出去!”楚逸冷声下令。
赵铁柱等人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这几个地痞,连同昏死的疤脸刘,从大门扔到了大街上,重重摔在青石板上,鲜血淋漓,生死不知。
门外围观的百姓发出一片惊呼,看向楚逸的目光充满了恐惧。这新来的王爷,手段也太狠辣了!
简直就是活阎王!
楚逸站在门口,阳光照在他身上,破旧的衣袍掩不住那股冲天的戾气。
他目光扫过门外惊恐的人群,也扫过院内那些脸色发白、但眼神已逐渐变得敬畏和狂热的侍卫。
“关府门!”楚逸下令。
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窥探和喧嚣隔绝。
院内,只剩下自己人,以及弥漫的血腥味。
楚逸走到院子中央,对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冲突的众人道:“都看到了?这就是京城!弱肉强食,狠的怕横的!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也是我们的堡垒!跟着我,我会带你们吃肉喝酒,享尽荣华!但谁若敢把爪子伸进来,这就是下场!”
他指了指门外方向,语气斩钉截铁:“以后,无论是地痞流氓,还是什么阿猫阿狗,敢靠近王府百米者,杀无赦!”
“是!殿下!”侍卫们齐声怒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来的凶悍和归属感。
这位主子,虽然年轻,但够狠、够硬、也够大方!
跟着这样的主子,或许前途未卜,但绝不会受窝囊气!
楚逸微微颔首,对身边的柳明低声道:“清点府内情况,规划何处修葺,何处设防。万两黄金,要用在刀刃上。”
柳明,那位落魄寒门秀才,此刻看着楚逸,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折服。他躬身道:“殿下放心,明即刻去办。”
楚逸抬头,望向主屋那破败的屋顶,目光仿佛要穿透时空。
钱、护卫、地盘,都有了。
虽然起步于微末,强敌环伺,但这第一步,总算稳稳地踏了出去。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对柳明,也像是对自己说:“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该让这京城,真正记住‘楚逸’这个名字了。”
凶宅已入手,阎王,正式入驻。
京城的棋局,因为他这枚“恶鬼”棋子的落下,即将掀起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