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小小的清芷院,仿佛成了整个京城风暴的中心。
伶儿的小嘴张成了“O”形,彻底傻掉了。
苏晚晴那只握着书卷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澈,只是慢悠悠地用布擦了擦手上的炭灰,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
“看吧,我就说,该来的总会来。”
……
时间,回到三天前。
听雨轩,内堂。
这里的陈设雅致到了极点,没有一丝一毫的俗气。
一炉上好的龙涎香,青烟袅袅,与窗外竹林的清气混合,让人心神宁静。
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衫,面容儒雅,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正安坐于主位。他便是这听雨轩的主人,秦先生。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着华贵紫袍,面带几分慵懒与傲气的青年,正是当朝安王。
“秦先生,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安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杯,懒洋洋地说道,“本王听说你得了新的贡茶,巴巴地跑来品尝,你却在这看一个黄毛丫头的信。怎么,难不成比本王还重要?”
秦先生放下信,微微一笑:“王爷见谅。是一位故人之女的问候,倒也谈不上重要。只是……她随信送来了一瓶自酿的酒,倒是有趣。”
“酒?”安王嗤笑一声,“一个养在深闺的病弱丫头,能酿出什么好酒?怕不是和她那药罐子一个味儿。拿来本王瞧瞧,若是不行,正好拿去喂本王府里的那匹汗血马。”
秦先生不置可否,对一旁的灰衣小厮点了点头。
小厮会意,将那个天青釉瓷瓶呈了上来。
安王扫了一眼,撇了撇嘴:“瓶子倒还雅致,就是不知里面装的什么货色。”
小厮小心翼翼地拔开了瓶口的软木塞。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醇厚、霸道、纯粹到了极点的酒香,仿佛一头挣脱了囚笼的猛虎,瞬间充斥了整个内堂!
那炉名贵的龙涎香,在这股酒香面前,竟被压制得没有了丝毫存在感!
“嗯?!”
原本一脸慵懒的安王,鼻子猛地抽动了两下,眼睛瞬间瞪圆,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椅子上,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一直波澜不惊的秦先生,也是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精光!
两人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品酒大家,何曾闻过如此奇香!
“快!倒酒!”安王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小厮不敢怠慢,连忙取来两只上好的琉璃杯,将瓶中酒液缓缓倒入。
酒液入杯,清澈如水,澄澈透亮,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在光线中,甚至能看到一层淡淡的光晕在杯壁流转,美轮美奂。
仅凭这卖相和香气,就足以碾压皇室内库所有的贡酒!
秦先生端起酒杯,没有立刻喝,而是轻轻摇晃,观察着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这才有了现在发生在安王上门的情节。
内院大管事刘全,此刻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一锅沸腾的米粥,又乱又烫。
安王、镇国公、吏部侍郎……这一个个名头砸下来,哪个不是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可现在,这些平日里连苏家家主都要小心陪着笑脸的顶级权贵,竟然像约好了一样,齐刷刷派人堵在了苏府门口,指名道姓地要见一个叫“火浣春”的主人。
火浣春是什么鬼东西?
他这个在苏府浸淫了半辈子的内院大管事,竟然闻所未闻!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府里的小厮七嘴八舌地指引,最后竟把他带到了这座连狗都不愿意多待的清芷院。
然后,他就看到了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大小姐苏晚晴震惊失语,贴身丫鬟伶儿呆若木鸡,而那个被全府上下当成笑话的废物赘婿李澈,却是一副“基操勿六”的淡定模样,仿佛眼前这泼天的阵仗,不过是他随手叫的一份外卖。
“姑……姑爷……”刘管事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道,“外面那些贵人……说的‘火浣春’,可是……可是与您有关?”
李澈闻言,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刘管事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入赘的废物,整日在这院子里劈柴挑水,哪有机会认识外面的贵人?”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沾满炭灰的粗布衣裳,“再说了,你瞧我这样子,像是能捣鼓出什么神仙佳酿的人吗?什么春的,我听都没听过。”
这演技,浮夸中带着三分真诚,真诚中又透着七分无辜,奥斯卡看了都得连夜给他颁个小金人。
刘管事被他这番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这满京城的权贵是闲得发慌,组团来苏家门口看风景吗?
他求助似的看向苏晚晴,可苏晚晴此刻心乱如麻,哪里顾得上他。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澈。
她知道,李澈是在演戏。
他这是要把难题,把这块从天而降的、滚烫的馅饼,或者说是炸药包,一股脑地全扔给苏家的高层去处理。
“这……这可如何是好!”刘管事急得团团转,“姑爷,大小姐,外面那些贵人的管家可都还候着呢,怠慢不得啊!”
李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回他的竹制躺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刘管事,你是内院大管事,这种接待宾客的事情,自然是你去处理。我一个赘婿,既不懂规矩,也不敢多言,万一说错了话,给苏家丢了脸,那罪过可就大了。”
他摆了摆手,一副“你行你上,别来烦我”的咸鱼姿态,“这事儿,还是得请示老太君和家主定夺。我们这清芷院,庙小,供不起这几尊大佛。”
刘管事一听,如梦方醒。
对啊!这么大的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必须立刻上报!
“姑爷说的是!是老奴糊涂了!”他冲着李澈和苏晚晴连连躬身,然后火烧屁股似的,带着两个小厮,又一阵风地冲出了清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