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马上背影好看的人从宫中赶回来时,已经过了晌午。林康几乎一夜未眠,却丝毫看不出疲惫,两颊泛着红晕,眼里光彩流溢,显得颇为兴奋。
“皇上恩准大人所奏诸事,东厂将崔文升抓了,由魏公公亲自调度,正在查抄他宫内外各处居所。去陕西白水的圣使已经以巡视河务名义派出。皇上刚刚又召见了指挥使金彪,严旨督促各处各事的落实。”
林康说完公事,妙目望着陆澄平,下面将要说的才是她兴奋的原因。
“皇上很高兴,除了赞扬大人之外,对自己用人得当也很是骄傲。除了连说几个好之外,对大人夜探崔文礼医馆竟羡慕不已,说恨不能亲历。”
林康兴奋的原因似乎还没有说完,看陆澄平听得认真就又说了下去。
“大人,今天连她都夸奖你了!她从来是不夸奖任何人的,包括皇上。”说完这句林康才算兴奋到了高潮,笑吟吟望着他,好像在问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陆澄平好像想问,又好像另有所思,这时候谷见琛回来了,大大出乎陆澄平意料的是,周思道没有抓到。埋伏的人马拦截了遗康馆的贩马队伍,抓获了所有七个人,唯独没有周思道。逐个审问这七人,他们的口供很一致,离开遗康馆未等出城,周思道就说有要事要办独自走了,约好十五天后赶到白水。
陆澄平听完谷见琛的报告,端着茶杯想了一会,将茶杯交予林康后缓缓说道:“我们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在城内动手,我断定姓周的还在城里。他应该是想脱离崔文礼的掌握去会京里别的同党。”
“现在谷兄马上再审抓来的遗康馆七人,问清他们路上与崔文礼如何联络,需要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联络几次等一切细节,之后我们得想出万全之策,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崔文礼。”
同时陆澄平让谷见琛在德济药局和长柏门的广益堂多派监视的人手,但不要进内检查,若有异常立即禀报。
谷见琛离开后,陆澄平叫林康去休息,他自己也要睡上一会。
陆澄平一行到通州上船天已二更,楚老五和一名锦衣卫百户官已经在船上迎候。钦差的船队一共三艘,停靠在客运码头上,陆澄平坐中间第二条船,通州漕运的那些押官和仓管早已从监所带到船上。
通州共有西、南、东、中十六处仓场,户部一位侍郎和东厂一同管理。十六位仓场大使已被锦衣卫严审整整二十天,仓场各库也搜索了三次,确实没有发现藏匿或藏匿过军器的任何迹象,但是户部在协查时发现了中仓大使私自放借仓粮牟利,算是意外收获。这个大使叫蒋钧,锦衣卫审察时,放借仓粮牟利案就被发现了,此人现在关押在北京刑部大牢,这次陆澄平紧急在通州船上再次审案,时间紧迫来不及从北京提押到通州,所以不在其列。
陆澄平详细看过锦衣卫审案记录,也真心佩服他们办案严谨、手段高明而且效率颇高。那名百户官欧阳上都,是谷见琛心腹。知道皇上非常倚重这位陆大人,授予了查案全权,谷大人因为配合陆大人初见成效已经执掌了北镇抚司。下午见到楚老五知道陆澄平意图后,做了充分准备,陆澄平很是满意。
仓场方面没发现破绽,问题就集中在押运上了。通判金耕土只承认收了周思道两万两赃银,其余什么也不知道,一直认为周思道在借漕运贩卖茶叶牟利。据锦衣卫调查,这个金耕土是个色鬼,家眷在沧州乡下,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通州几家妓院里,周思道给他的赃银几乎都花在妓女身上了。锦衣卫到沧州查抄他家时,发现他老婆和三个孩子日子过得非常艰难。金耕土很少回家,家里生计艰难,他年俸当中只有一小部分交给妻子,他家的主要收入便是靠他老婆耕种家里的七亩薄田,那女人不到四十岁看上去像个老妪。抄家时他老婆一再哭号喊冤,替金耕土辩白说自己丈夫是个清官,堂堂大明进士出身的六品官员,人品竟是如此卑下。
按照规制,漕船到境同知或通判必须亲自随船押运,但据在押的校尉供述,除非朝廷有重大押漕事件,户部尚书或侍郎在通州码头接运时,同知和通判才随船押送,其余的运漕之时他们连码头都不来。
这次假茶叶真军械案,这两条船是朝廷特调的。有户部和淮安漕运总督衙门的文书,东厂的批文,在扬州仓场码头直接装船,指定由通州负责押运,沿航各站无需验看直接放行。到通州也是计划由石坝码头卸货,结果锦衣卫在半路突然出现,人赃俱获。
押运的校尉和军士说,这类特别押运他们过去也没有经历过,最近两年周思道担任同知开始,一共有过十一次。都是从扬州运到通州。他们这些人只负责押运货物,扬州那边装好货物他们才上船,船上由四个江湖人物监督他们,这四个人都是一身劲装配同样的剑,操同样的河南口音。他们的船直接航行到通州石坝码头,周思道一定亲自迎接,卸货另有一批人负责。周思道出手很大方,每次都赏赐他们每人三十两银票,就让他们立即离开。他们也知道这是私货,私下猜测不仅仅是茶叶,反正朝廷有文书,还有周思道从中主持,自己乐得闷声发财。
陆澄平用半夜时间基本理清了通州的情况,就连夜开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