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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迷途的孤燕

伴随着一阵霹雳乓啷的声音,监牢的铁门被砸开,躺在床上的卢卡契内心一阵悸动,一年来的囚禁,酷刑的折磨,严重损害了他的身体,他的心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变得异常的脆弱,时常感到阵阵的绞痛。

“卢卡契,醒醒,你看谁来了。”卢卡契张开略感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他们的脸上灰黄相间满是灰尘,似乎被硝烟熏过一般。

“你们是谁啊?”卢卡契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是工人纠察队的休莱特,这位是纠察队队长夏布里埃。”休莱特介绍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该不是在做梦吧?”卢卡契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道。

“这不是梦,卢卡契,你受苦了!我们是来解救你的。”夏布里埃说道。

“终于来了……不是做梦……”卢卡契自言自语道,他的声音十分微弱,听起来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

“来人,解开他的镣铐,抬上担架,立即转移。”夏布里埃命令道,一名被俘的看守用钥匙打开了铐在卢卡契脚上的镣铐,两名纠察队员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上担架。

“科里达找到没有?”夏布里埃问道。

“没有。整个监狱都找遍了,没有发现踪影。”休莱特回答道。

“再仔细搜索一遍,也许他们把他藏在了什么地方。”夏布里埃一边在监狱过道里走着,一边四处察看。

犯人们从阴暗、潮湿的牢狱中蹒跚而出,有的眼窝深陷,有的瘦骨嶙峋,有的身上带着伤痕,有的虚弱的要让人搀扶才能行走,他们的皮肤失去了光泽,眼神中闪烁着重获自由的喜悦。

“报告,有科里达的消息了。”一名健壮的纠察队员高声说道。

“快说,科里达现在何处?”夏布里埃急切地问道。

“这位是库茨克,是曾关押科里达牢房的看守。”队员指着一位身穿监狱工作人员制服的俘虏介绍道。

“库茨克,你坦白地告诉我,科里达现在怎么样了?”夏布里埃问道。

“长官,就在昨天,卡尔登堡典狱长派人来到看守的房间,当时正是我值班,他们与我进行了交接,然后把科里达带走了。”

“不要叫我长官,他们把科里达带到哪去了?会不会有性命之虞?”夏布里埃问道。

“长官……啊不……队长,带到什么地方我确实不知道,当时我也不敢追问。只听他们说要去一个秘密的地方,具体就没有下文了。有没有生命之虞,我也不清楚。”库茨克结结巴巴地说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夏布里埃打发队员押走了库茨克,眼神中透着遗憾的眼光,对身旁的休莱特说道,“费罗夫伤势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

“他苏醒过来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已没有生命危险。可是……”

“可是什么?”

“没有找到菲德尔。据说当控制中心瘫痪的时刻,大楼里传出了剧烈的爆炸声,队员们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几具烧得面目不清的尸体,但没有发现菲德尔的踪迹。”休莱特说道。

“会不会那几具尸体中就有菲德尔?”夏布里埃问道。

“我们找人辨认了,从身材、外形看都不像菲德尔。但因烧得面目全非,所以也不能肯定,也许菲德尔不在其中。”休莱特说道。

“但愿他能够安然无恙。”夏布里埃命令道,“没有多少时间了,带上所有解救出的难友,立即转移。”

队员们开始撤离,上千名被解救的狱友被护送着离开了关押他们的牢笼,塔楼和控制中心大楼里的火苗熄灭了,空中飘荡着烟雾,路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在监狱后面山坡下的草地上,上百具牺牲队员的尸体摆放在草丛上,队员们在用铁锹挖着坑,掩埋了牺牲的战士。

当队员们排着长队离开时,在后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身影,他如影形随的紧跟在队伍的后面……

切尔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队伍,这副眼镜还是在科里达被捕后买的。因切尔逊透露了隐蔽住所,秘密警察成功地抓捕了科里达,事后帝国安全局奖励了切尔逊10万莱币,奖金相当于一个大学讲师一年半的薪酬。拿到奖金后,切尔逊直接到商场买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原来戴了5年的那副旧眼镜随手扔掉了。尽管手头有了一些钱,但仍无法摆脱内心的空虚,他由一名学生运动的领袖,帝国统治的反抗者,蜕变为一名告密者兼秘密警察的工具,切尔逊经历了痛苦的内心煎熬。学生运动的失败,使他产生了严重的失落和挫败感,然而,真正使其内心崩溃的,是他被行刑人员加上电椅并接通电流的那一刻,电离子流在他的身体内传导,仿佛无数只小虫子在爬行、叮咬,汗水不断从脑门、后背流出,穿的衬衫被湿透了,心脏似乎被无形的手拉扯着,钻心的疼痛从四肢传导到大脑,带来阵阵眩晕,只见头顶上的电灯在快速地旋转,行刑手化作数个身影,狰狞的面容、嘲笑的眼神,令他的神经近乎崩溃……

切尔逊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父亲白天在农田里干活,经常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他嘴里总是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脚也不洗,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时常将口中的污秽吐在床边。切尔逊的母亲整天忙于家务,还得照顾孩子。切尔逊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读了几年初中后就辍学了,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不得不外出打工,姐姐不久后也辍学了,跟随父亲到地里干活。

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切尔逊得到了更多的宠爱,家里把仅有的积蓄给他付学费,希望他能考上大学。父亲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长期劳累的他40多岁就显出衰老的迹象,在单调乏味的生活中,酗酒成了他唯一的乐趣。他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每次喝完酒回家后,他动不动发脾气,老婆和孩子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生长在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家庭中,虽然母亲对切尔逊十分关爱,却无法抚平他不安和躁动的心灵。父亲在一次酗酒后心脏病发作离开了人世。父亲的离世使得这个家庭陷入窘迫中,外出打工的哥哥不得不回到家中,像父亲一样每天到田间干农活,姐姐到镇里的饭馆打零工,维持家里的生计。

考入大学后的切尔逊交织在自卑与亢奋两种情绪中,由于出身乡下,身处城市出身的学生中间,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只有一套换洗衣服的他,穿着简朴的装束,在学生中是那么的不显眼。节假日里同学们有时到饭馆去吃饭,他却盘算着自己兜里还剩多少钱,如何熬过紧张的校园时光。强烈的自卑感使得他封闭自我,不愿向外人吐露心事,希望通过不断的努力脱颖而出,不辜负家里对自己的期望。

参加学生会的活动,并成为活动的组织者,出身卑微的他可以指挥他人,切尔逊感觉到一种高居人上的满足感,这种感受使他处于亢奋之中,暂时忘记了家庭带给他的不安和自卑。

在彼萨哥市的大规模学生请愿活动中,切尔逊游走于各校学生们之间,参与游行的组织和策划,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他俨然一副学生领袖的模样,明显感觉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由原来的漠视变成了敬仰。切尔逊十分享受这种感觉,每次在众人面前露面,他都努力表现出自信满满的样子,当发表鼓动性的演说时,看到人们的期望和激昂的表情,他就有一种自我满足感。演说结束后,时常有漂亮的女学生主动接近他,向他咨询问题,切尔逊总是耐心细致地予以解答,并从中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然而,切尔逊的成就感未能持续多久。在帝国大厦外驻扎的学生内部,围绕是继续坚守还是撤离,出现了严重的分歧,结果导致了学生内部的分裂,一多半学生撤回了校园,剩下2000多名学生和一些市民继续驻守,其中很多人在帝国的清除行动中丧生。

反思这段历史,帝国大厦惨案的发生有多方面的原因,有人认为如果当时学生领袖内部达成一致,全体撤离帝国大厦,就不会产生后来的悲剧性结果;有人认为即使没有发生帝国大厦惨案,还会有其他的悲剧性事件发生,帝国迟早要清算闹事的学生,学生联盟内部的分裂,使得帝国采取行动的时间提前了,在帝国大厦外留守的学生,碰巧成了被捕杀的目标;还有人认为如果学生同盟在与帝国内阁成员的谈判中不那么激进,适度妥协一下,就不会有后来的帝国大厦惨案,马耶翰博士也不会被处死,莱卡纳人民争取权力和自由的斗争也不至于夭折……作为学生联盟领导人的卢卡契和切尔逊,受到了一些人的非议,认为如果不是因他们二人的反对,学生联盟内部不会分裂。可事实并不认同所谓的假设,人们只认同事情的结果,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是在为结果进行铺垫,即使中间出现各种反复,也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人类历史的发展实际上是不断变化更新的过程,每一次剧烈的变化都是一次重新洗牌,总有一些人在洗牌中被淘汰出局,而另一些人则脱颖而出。被淘汰的人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作为此次被清除出局的切尔逊,自然成为有些人指摘的对象,有人说他错判了形势,是学生示威行动失败的责任人,是他和卢卡契的坚持,导致了帝国大厦下的悲剧。这种指责有些言过其实,即使当时切尔逊不反对学生撤离,也还会有其他人主张坚守,切尔逊只是充当了某种群体意向的发声者,即表达了一部分主张坚守的人的呼声。切尔逊的选择有其判断上的失误,也是其膨胀的虚荣心和权力欲的体现,更是他认知层次不高和视野局限的体现。

切尔逊太想通过学生运动树立自己的威望,希望通过自我表现把其他人比下去,对权力的渴求导致他铤而走险,对潜在的危险视而不见,沉溺于盲目乐观和幻觉之中不能自拔。

从学生领袖到帝国的阶下囚,如同一个行将爬到山顶的人突然跌落到山谷,强烈的反差和失落感重重地挫伤了切尔逊,他以往的敏锐判断力和良好的自我感觉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对前途的悲观和失望,他不敢想象自己能否回到以往意气风发的状态,强烈的求生欲占据上风,什么争取自由和平等,什么为莱卡纳人民的生存而斗争,都已经不再重要,只有生存才是亟须的。

正是在这种意愿的驱使下,切尔逊做了一生最大的转变,与帝国秘密警察合作,靠出卖自己的挚友、学生同盟会成员科里达,换取了生存的权利。当他接过帝国安全局发给他的奖金时,内心曾有一丝羞辱和苦涩感,然而物质欲望的满足和及时行乐的情绪很快占据了上风,“当初我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风险与帝国作对呢?与其过苦行僧式的生活,还不如和帝国合作,还能获得金钱和地位”。

观念的转变,使得切尔逊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执着于理想,而是着眼于看得见和摸得着的利益,他时而像上了发条的弹簧,时而像发现蛛丝马迹的猎犬,卖力地为秘密警察提供线索,抓捕学生领袖。在他的努力下,一些学生活动的积极参与者相继被抓,他成了帝国安全局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然而,没过多久,切尔逊发现现实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妙。起先受到重视的他,由于在其后的抓捕行动中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布尔登堡对他的态度渐渐冷却下来,安全局里的人也不再买他的账。

阿图姆星的第一次爆发,对切尔逊产生了不小的震动,了解到灾难发生的程度,他内心开始紧张起来,想起在帝京大学马耶翰博士演讲的那一幕,难道如博士所说的不可避免的灾难开始降临到莱卡纳人的头上,果真如此,自己就得寻找退路了,不能在这里等死。想到帝国移民局负责给去往詹弗里星的人发放移民签证,于是,他联想到请求布尔登堡帮忙,向移民局索要一个移民名额,一旦名额到手,就可以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了。想到这里,切尔逊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当切尔逊找到布尔登堡,提出自己的请求时,布尔登堡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切尔逊先生,你是安全局的在编人员,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怎么能丢弃自己的职责,一心想着移民呢?”

“上校大人,据我了解,一些帝国官员已经安排他们的家眷移民到詹弗里了,不久他们自己也将离开莱卡纳。看在我为帝国所做贡献的基础上,您就帮帮我吧!”切尔逊恳求道。

“纯属道听途说,没有这回事。”卡尔登堡愤怒起来,“切尔逊先生,不要忘记,当时,是我向卡尔德曼总监求情,才保下你这条性命,否则,身为学生联盟会成员,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听完布尔登堡的话,切尔逊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的脸涨得通红,抬脚走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他愈想愈窝火:“装什么正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家眷安排去了詹弗里,只是我不说罢了。”

晚上,切尔逊走进了一家夜总会,在酒吧内要了一瓶酒,在一张桌子旁独饮起来。夜总会大厅内聚集了上百名客人,各种颜色的灯光交替闪烁,在大厅一边的舞台上,帷幕徐徐拉开,5位身着寸缕的年轻女郎出现在舞台中央,她们戴着高筒帽,摆出挑逗性的姿势,立即在台下男人们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女郎们高抬起大腿,扭动着性感的臀部,跳起了大动作幅度的舞蹈,台下的观众不停地大呼小叫,口哨声、叫嚷声响成一片……

听着人们的叫嚷,切尔逊却无动于衷,觉得只是一阵狂躁,他没有心思看舞台上的艳舞。几杯酒下肚后,一股又冲又辣的滋味从胃里翻腾上来,有一种飘飘欲醉的感觉。他想起当初在帝国大厦外驻扎的日子,当时自己好歹是学生领袖之一,那种呼风唤雨的感受……如今却沦落到无人搭理和同情的地步,又一杯酒下肚,切尔逊愈发感到苦闷,恍惚看周围的人都有些飘忽忽的。

一位穿着暴露、体态丰满的女人走了过来,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切尔逊:“先生,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聊啊,让我陪陪你吧!”

切尔逊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她既有风月场上女性的妩媚,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看起来并不令人厌烦,于是回应道:“你觉得我在喝闷酒?”

“先生一定是遇上烦心事了,才来这里解闷。”女人说道。

“你说得没错,我是有点烦。”切尔逊说。

“先生这么年轻英俊,还会有烦恼?”女人问道。

“你不懂的,我是身不由己呀。”切尔逊感叹道。

女人也不客套了,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先是给切尔逊的杯子里倒满,然后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子对切尔逊说道:“先生,为了今天的偶遇,干一杯吧!”切尔逊端起酒杯,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先生是头一次来这里吧?”女人问道,切尔逊不置可否地回应道:“你对这里很熟吗?来这里的男人大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大都是来寻欢作乐的,有当官的、做生意的、教书的、公司职员……偶尔还有大学生,什么人都有,可像先生这样的,还真是很少见。”女人说道。

“你真会说话,我和那些男……男人有什么不同吗?”切尔逊说话时舌头有些发卷。

“那些男人乍看起来似乎有模有样,有的还文质彬彬的。然而,他们一看见性感的夜总会女郎,眼睛就开始发直,闪动着欲望的火焰。那种看人的眼神,仿佛对方没有穿衣服似的。先生您却不同,身上带着一种书卷气。”

“你真是抬举我。”虽然嘴上这么说,切尔逊心里还是受用的,“其实男人们都差不多,没有不喜欢女人的,只是有的直接外露,有的不善于表达。”

“先生是哪一种类型呢?是急迫型还是迟缓型……”

切尔逊抬起头,看到的是女人关切的眼神,感到女人的大腿在桌下迫近了他的腿部,并有节奏地蹭磨着,他感觉一股电流从腿部传遍全身,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产生了反应,大脑一片空白……

在夜总会的一个包间内,女人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褪去,露出了丰满而洁白的肉体,那对如番桃般成熟而略微下坠的乳房和下腹部茂密的草丛,令切尔逊感到似乎一团火焰在身体内燃烧。当他脱去最后一件内衣,躺在床上时,女人迫不及待地骑到他身上,如同饥饿的野兽捕捉到猎物一般。在反复的抽动与撞击中,经历了几次的高峰,剧烈的交媾使得双方都疲惫不堪。在释放了体内的荷尔蒙后,切尔逊的烦恼也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空虚和无聊,他穿上衣服,看着躺在床上脸上泛着红晕的女人,那种姿态犹如一只发情的猫,切尔逊从身上掏出一沓钞票,丢在女人身边,然后独自离开了房间。

走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一阵凉风吹过,切尔逊清醒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风筝,任由气流吹来吹去,漫无边际地飘荡。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本想成为一只搏击天空的雄鹰,结果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落难鸡,脖子上还被套了绳索。

“不能成为帝国的殉葬品,我要找出一条新路。”切尔逊自言自语道。

切尔逊开始了他双面线人的生活,一方面为帝国安全局收集情报,以应付布尔登堡布置给他的任务;一方面将帝国内部了解到的秘密情报转交给学生联盟会。切尔逊就这样在两边跳来跳去,成为双方均不可或缺的角色。尽管学生联盟会不知道传递情报的人是谁,只知道有一个化名孤鹤的人潜伏在安全局内部,切尔逊就这样等待着机会的降临。

“破萤行动”开始后,切尔逊终于等到了他期待的机遇,他紧紧地跟在自治会战士和被解救的囚徒后面,寻求一条人生的新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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