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还真别说，那虎妞写的《斥暴君疏》，辞藻所用华丽，甚至连韵律还工整对齐，当时朝堂之上无不抄写传颂，搞得陈夜又坑杀一批腐儒。
而这沈芷微在才华、以及敢于直言方面，当年也被称为“第一诗仙”，几乎没有任何争议！
“但是......那妮子被我关笼子里关了多少年来着？”
陈夜皱了皱眉，掰着手指四根还是五根之间徘徊。
算球！多少年也都无所谓了，都关过来了，不过......正好！以这妮子的胆魄文采，不正是对付朝堂之上那群老妖怪的绝佳利器？！
随即，陈夜收回手指，摸了摸下巴：“黄敬。”
“奴才在。”
“摆驾，昭狱。”
沈决一听，当即脑袋跟捣蒜一样，疯狂磕起头来，以至于脑门都开始渗血：“谢陛下！谢陛下！谢......”
......昭狱深处，阴冷潮湿。
在最里面的一处空地上，摆着一个特制的“囚房”，说是囚房，其实是一个特大号的“鸟笼”，只不过是用来关人的。
那沈芷微，身着洗得已经看不清“囚”字的囚衣，就席地而坐，借着昭狱墙壁上的盏盏油灯，贪婪地阅读着手里的书卷。
她的头发简单束起，皮肤也因常年不见阳光，有些病态的发白，可那双美眸，却依旧明亮。
这五年牢狱，让她的心如同一池平静的湖水，颇有一番谪仙被囚的荒唐感受，清冷、孤独。
而陈夜看着这一幕，屏退左右，身后只跟着胆战心惊的沈决一人。
陈夜挪步来到这囚笼边上：“沈芷微。”
笼中人微微抬头，她看着面前一脸流泪心痛的沈决，与印象中哥哥的模样渐渐重合，而当她把目光转向陈夜时......“你是......？”这么多年没见，陈夜如今也不是那副患病的样子，导致沈芷微没有认出来这当今圣上。
沈决瞬间就跪在地上，正想说出陈夜的身份，就被陈夜阻止。
陈夜拍了拍身上玄袍的灰尘：“我只是......陛下一位近臣罢了。”
他看着沈芷微：“陛下当年看了你的《斥暴君疏》，很是欣赏，这些年里一直放于枕边。”
“如今五年已过，故而派我来问你一句……”
“你......恨他吗？”
沈决心脏都快跳了出来，看了看陈夜，又一脸紧张的看了看沈芷微，心想可别再说错话了啊。
沉默，囚房墙壁上油灯跳动。
沈芷微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轻轻摇了摇头：“不恨。”
陈夜眉头一挑，这个回答明显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做好决定，无论如何，今夜都会释放沈芷微。
而他隐瞒了自己的皇帝身份，就是有意试探一下这所谓的“第一诗仙”。
“哦？他将你打入死牢数年，还关进鸟笼受尽羞辱，你竟不恨？”
沈芷微声音不高，慢慢回答道：“罪臣上疏，并非为了一己私怨，乃为天下江山百姓。”
“陛下所为，祸国殃民，罪臣身为言官，职责所在，不得不言。至于个人生死荣辱，自踏入仕途那日起，便已置之度外。”
陈夜听着沈芷微又骂了自己一通，就知道这虎妞就是呆牢里没人说话，虽然性子磨去了一些，但骨子里特娘的几乎一点没变！
此时，跪在地上的沈决已经是汗流浃背，他上前冲着沈芷微低喊道：“芷微！这是陛下啊！陛下是来宽恕你的啊！还不赶紧跪拜！收回刚刚所言！”
“陛......陛下......？”
沈芷微愣愣出神，旋即又立马反应过来，隔着铁栅，平静地行跪拜礼：“罪臣沈芷微，参见陛下。”
语气十分平静，但没有后文，意思很明显，骂的就是你，收回是不可能的。
但其实陈夜并不气恼，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是坐在皇位上，以天威压住了天下的怨言。
陈夜叹了口气：“这笼子，住了几年了？可有想过出去一刻？”
他的意思就是问问沈芷微，给她一个骂自己的机会，况且让她骂骂也好，排解一下她心中的怨气。
一旁的沈决看着妹妹清瘦的倩影，再看向面前深不可测的皇帝，又想了想陈夜刚刚那句话......叮！一个让他恍然大悟的念头顿时涌上心头！
陛下为何偏偏在决定重整朝纲的今日来此？如果想杀小妹，为何又提及“想过出去”？
这绝非简单的提问！
这是......“噗通！”沈决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声音激动：“陛下！臣……臣愚钝！直至今日方窥得陛下的深谋远虑！”
陈夜：“？”
嗯？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嘛？又没问你？何况......关的也不是你啊！
沈决见陈夜没有说话，好似默许，就急切地转向小妹沈芷微：“芷微！你还不明白吗？！”
“当年你那般锋芒毕露，将自己与其他朝堂党派彻底对立，看似刚烈，不屑与其同流合污，实际是已有取死之道、刚猛易折啊！”
他对着陈夜重重磕头：“陛下把你关进昭狱，这其实是在保你的性命啊！”
“这些年磨磨你的性子，让你更加成熟一些，这是陛下的用心良苦啊！”
“今天陛下已经下达多道利民圣旨，如今是来重新重用你的啊！”
陈夜：“啊？”
我吗？啊对！对对对！我......我就是这样想的。
笼中的沈芷微，听见兄长沈决所言，顿时娇躯一震。
回想起这五年几乎与世隔绝的静心思考，自己的心性的确在悄然改变。
难道这一切，都在陛下的算计之中？
眼泪慢慢的在沈芷微清冷的眼眸中汇聚，最终在其眼角的泪痣上流过。
她随后再次郑重地俯下身来：“罪臣沈芷微……谢过陛下！”
陈夜看着下方自行完成“逻辑闭环”、感激涕零的兄妹二人，心中一阵无语。
不是哥几个......我当初就是看这虎妞一脸“你来杀我呀”的嚣张样不爽，就不想让她成就在史书上记载“直言被杀”的清名。
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而已！什么刚猛易折？磨刀藏锋？你们兄妹俩脑补能力是不是太强了点？
当然这话......指定不能说出去。
要不你们还是骂骂我吧，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