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被苑宝冬恨恨的收拾了一通,顿时歇了气焰,趁着苑宝冬收手,忙不迭逃回课室。
苑宝冬担心着言远泽,也顾不上理他。
发觉言远泽压根就没有发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形象,总该还是好些的吧?
只是苑宝冬还未在自己位子上坐稳。
便又听外面传来不同寻常的喧闹声来。
一声熟悉的咳声传入她耳中。
苑宝冬不由得想到方才见到的言远泽,心中紧张着探头看去。
一道清隽削瘦的身影逆光站在那处。
月白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便只是站在那处,都叫人觉得温俊儒雅。
不是言远泽又是谁?
这般显眼夺目的人,天底下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个。
只瞧他身侧还站着书院里最最德高望重的监事——方文昌先生。
两人一同出现,整个课室都变得高雅明亮起来了。
“是言大人!”
“文渊阁那位最年轻的大学士?他怎么会来我们书院?”
“是书院请他们来给我们授课吗?我听说他连中三元,厉害的很!”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女同学们掩饰不住的惊艳和好奇。
言远泽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是京中无数闺秀的梦中人,早已名动京城。
眼看着言远泽往他们课室而来,课室里很快就响起了惊呼声。
好威风!
可苑宝冬却紧张了起来。
她在书院中总被归于顽劣不堪的那一边,总还是不想叫言远泽瞧见的。
苑宝冬咬唇,脸色发红,正准备躲一躲,可却正巧叫言远泽瞧见了。
她猫着腰,呆呆愣愣的,像是受惊的小白兔,连逃跑都不会了似的。
言远泽原先温和儒雅的笑有了些温度,直直朝着苑宝冬而去。
苑宝冬低头,不敢同言远泽对视。
可低头却瞧见了自己乱糟糟的书桌,一下就慌了!
书案上头的墨渍还未擦干,显得花乱一片。
书本也被沈川折腾的得不像样子。
翻开的那一页上还叫苑宝冬画了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
要是被言远泽瞧见,只怕会觉得她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
她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几滴墨水,要真是被言远泽见了这书桌,那她还说的清么?
苑宝冬脸上发热,赶紧收拾乱成一团的桌子。
花了小猫的课本,还有缠了花巾的镇纸……
可她越着急,就越忙越乱,竟因为太过紧张,袖子一带,反而差点将墨瓶扫落。
苑宝冬心又凉了半截。
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贤淑形象,此时怕是要彻底碎裂了。
“小心。”
话音未落,那双修长的手已利落地扶正墨瓶。
只瞧那只好看的手指在瓶身略顿,墨瓶便安安分分地待了桌上。
言远泽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那目光温润如玉,竟让苑宝冬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无妨。”
她偷偷抬眼,正好瞧见言远泽与方文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方文昌会意,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不慌不忙的走向缩在人群里的沈川。
察觉到方监事朝自己走来,沈川的心里一个咯噔。
本还有些嚣张的气焰登时熄灭了。
方监事怎么朝他来了?
是为了今日苑宝冬的事吗?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
苑宝冬在书院里一向没什么好名声,粗鲁又淘气,这种人怎么可能请得动方监事?
反倒是沈从山,他可是威远侯府的嫡子!
该不会是沈从山觉得这么教训苑宝冬不够畅快,故意托人找来了言远泽这尊大佛吧?
沈川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今天苑宝冬这么收拾自己,他非要抓着这个是机会报仇不可!
他要让苑宝冬这个泼妇名声扫地!
想到这里,沈川立刻就冲着方监事迎了上去。
“方监事,我要告状!苑宝冬不守规矩,私下对同窗动手!”
他自顾自的嚷嚷着,压根就没发现方文昌的脸色黑的跟墨似的,眼中更是怒火盎然。
“监事你一定要狠狠地罚她!让她罚站,打她手心,还要当众向我道歉!”
一连串的说完之后,沈川还意犹未尽,正想继续,一抬头却看见了言远泽冰冷的脸色。
“文昌先生,书院一向清正守礼,怎么教出了这种颠倒黑白,猪狗不如之辈?”
被言远泽看了这么一眼,沈川都傻了。
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耳畔传来一声厉喝。
“好你个沈川!你来书院不好好习书,怎么净做这种污糟事?”
“你当我今天来你们课室做什么?”
方文昌没好气,瞪着沈川气道。
“你欺负了人家苑宝冬,都被她家中人找上门了,还敢当众污蔑她,真当我是死的不成?”
“把你爹给我叫来,我非要好好的问问他究竟是如何教子的!”
一听这话,沈川魂飞魄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言远泽。
言远泽不过静静站在那处,瞧他时神色冷然。
他立在那里,就带着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原本还算高大的沈川在他面前顿时显得如同稚龄幼童。
他双腿发软,面色苍白,呆呆的看了一眼苑宝冬。
怎么会这样?
言远泽居然不是来帮他的!
苑宝冬怎么会和言远泽扯上关系?!
更何况要是被他爹知道了此事,恐怕他的屁股都要被打开花了!
沈川哆哆嗦嗦连忙哭丧着一张脸,惊惧之下膝盖一软,竟是扑通一下跪在了苑宝冬面前。
“苑小姐,是我的错,我现在就给你道歉,我不该欺负你,弄脏你的书桌,也不该说你坏话!”
“你能不能别叫我爹来!”
听见沈川的道歉声,苑宝冬有些错愕,她颇为不自在的揪了揪自己的衣摆。
原来有人撑腰,是这样的滋味。
她心里那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她故意板起小脸,学着阿祖训话时的模样开口。
“这次我先原谅你,下次你要是还敢欺负我,说我坏话,我就让监事请你爹来!”
见她那故作老成的娇憨模样,让言远泽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只是这小丫头给的惩罚,实在是微不足道。
像这种人就得叫打怕了,打疼了,才能让他们服气。
言远泽转头看向方文昌,语气冷然。
“苑小姐是个好心的。”
“不过欺辱同窗又向师长撒谎,还试图颠倒黑白,若不惩治,难为表率。”
方文昌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沈川,此事是你有错在先,还妄想栽赃同窗,罚你手板三十下,抄写礼记一百遍,你人不认?”
沈川口中发苦,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忙耷拉着头领罚。
这一通下来,镇得课室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看苑宝冬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畏惧。
一直等到言远泽和方文昌罚了沈川,了了事情离去之后,这才敢凑了上来。
打先开口的是一向藏不住事的李玉彩。
“宝冬,言大人怎么会特意来帮你?”
“他还帮你扶墨瓶呢!你们很熟吗?”
要知道言远泽可是如今圣前的大红人,无数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和他扯上关系。
能在书院中读书的同窗也皆是京中权贵家的少爷小姐,最懂权势利害。
眼看着有了机会,立刻就凑了上来。
苑宝冬平里日虽然调皮,但也不是个傻的,立刻就明白了众人的意思。
想拿她当筏子?
这可不行!
“言大人恐怕也只是刚好撞上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捉猫逗狗,大大咧咧,怎会同他有什么关系?”
苑宝冬笑眯眯的回应,声音却越说越小。
心底里的那份自卑冒了出来。
言远泽那样的人和自己分明就不是一路的。
他年纪轻轻,又生的那般惊才绝艳,早已经是朝堂上的肱骨之臣。
而自己还是个在学堂里一问三不知的丫头。
至于亲事,苑宝冬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分明就是她高攀了人家。
她和言远泽定亲这件事,还是等彻底定下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