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歧于梦中惊醒,童年的记忆时不时会入梦来。
十几年的时间,乾国丧失了半壁江山。
景和三十八年,塞北奡人反,慧帝发兵讨之,未果。
泰昌十一年,奡虏寇边,连失幽州、太原。数议和,使官皆为戮,无敢北行者。
泰昌十二年春,虏率十万之众陷长安,弑灵帝,烧宫室,火三月不灭。
泰昌十四年冬,慧帝七子阜王奔于建邺,群臣拥立,即皇帝位,改元成兴,史称衣冠南渡。
阜王称帝数年后,乾国派使臣张沉阁带双倍岁币前往奡国,意图迎回灵帝之骸骨。待张沉阁入境之后,奡国并未履约,反而扣留了乾国出使团。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冷歧与师兄一同下山,夺回灵帝骸骨。
天将明,只见两人身披裘衣,策马往旧都而去,身后都是扬起的尘土。
距故都约有百里时,道旁树突然变成诡异的黑色,马蹄声打破沉寂,那黑乎乎的一片由近至远,像波浪一般翻腾而起,散成一只只乌鸦,露出了树上满挂的尸体,有的被啄食得残缺不全,有的已是白骨,此刻随风摇曳,一眼望不到尽头。
炎逸见此情形,只觉心中烦闷,于是掏出怀中酒壶灌了一口,转头对冷歧喊道:“绵延百里,从此处到长安的城门,所有的树上都挂着反奡义士的尸体。”
“师兄,虽说下了山,但酒还是不能喝的。”冷歧回应道,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地发抖。
炎逸爽朗一笑,用拿酒壶的手指了指道旁树,“不顺利的话,我们大概也会这样吧。”
见冷歧默不作声了,炎逸笑着说,“师弟,不如我们就赛一场,看谁能先进入长安城门。”
冷歧摇了摇头,“师兄,不要玩了,正事要紧。”
“尊卑有序,我是你师兄,你得听我的,你赢了我帮你做一件事,输了你的栗儿就是我的了,驾!”
行至城门,冷歧下马,等了片刻,看着姗姗来迟的炎逸,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兄,你输了。”
“唉……”炎逸无奈的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偏心啊,把东崇山最好的马都给你了,我之前向他讨了两次,反而被他骂了一通。”
冷歧牵着马往前走着,“师兄,准备进城吧。”
“你这性子,还真是冷冰冰的,下了山也没有变化。”炎逸耸了耸肩膀,跟在了后面。
奡人不善于经营,虽然占据了长安十多年了,但是连南方一般的州府都不如,除了建筑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以外,连守备京城都松懈得很。
二人拿出了行商文牒,守卫未曾详查,本应顺利入城的,却被巡逻卫队拦了下来。
为首的将官上下打量着他们,“行商的我见得多了,风餐露宿的人皮肤不会像你们这么白皙,也不会像你们这样轻装简行。”
炎逸摊了摊手,“大人,我俩是不成器的二世祖,还是头一回做生意,今番只是前来收账,顺便采买一些过冬的年货。”
将官将信将疑,看到了冷歧的马,拍了拍马的屁股,“这马倒是不错。”
随后将官背对着他们,“如今正值乾人出使,长安的局势很乱,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
炎逸行礼,“大人,如果长安都不安全,那么还有安全的地方吗?这里是天子所在啊!”
将官紧盯着炎逸,让手下人再次检查了行商文牒,“好,既然如此我让你们进去。”
“谢大人……”
“但是你到哪里收账,在长安住在何处,要滞留几天,一一跟我说清楚了。”
炎逸于是便一字一句,把提前做好的账目背诵了出来。
二人总算进入了城,在长安一家不起眼的客栈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