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活儿可全是林海棠在干,要是分了家,谁去挖野菜?谁大冷天踩着冰碴子去河边洗衣裳?
那可是两斤细白面啊?
“陆川,真想好要分家了?”刘洪随口问了一句,心里其实是赞成的。
都是一个村的,陆婆子这些年怎么偏袒大房的,他能看不见吗?
“想好了,分!”
陆川说着,冷冷扫了陆勇两口子一眼。
“行,那我给你们开个证明……”
沈秋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分什么家!我不同意!他爹啊,你睁眼瞧瞧,我辛辛苦苦把他们姐弟四个拉扯大,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我这个娘了啊……”
“别嚎了,没用,我也不听这一套。”
陆川可不是好拿捏的,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分就分,你管不着。”
“你个没良心的!早晓得你是这种货色,当初我就不该生你!”沈秋娣气红了眼,顺手抄起墙角的铁锹,作势要打。
刘洪一皱眉把人拦下,拉着脸说:“陆婆子,这十里八乡的,谁家儿子成了家不分出去单过?陆川要分家,哪点不对?你还想把他捆身边一辈子啊?”
“我……”沈秋娣噎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
张素芬悄悄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沈秋娣立马来劲儿了。
“分就分!屋子没有,双霞山脚那块荒地可以给你。还有,我每月的口粮,还有赡养费一分都不能少!”
这年头正闹饥荒,家家都吃不饱,月湖村能撑到现在没饿死人,全靠那两窖红芋种。
她倒好,都分家了,还惦记着陆川那点口粮。
林海棠急忙开口:“娘,这大冷天的,不给屋子还要扣口粮……你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
“林海棠,你怎么跟娘说话呢?爹走了,娘就是当家的!她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嫌少?那别分啊!”
张素芬在旁边说风凉话,心里冷哼:想分家?做梦!啥都不给,看你们怎么过!
“这家必须分!再不分,我闺女都要被你们卖给人贩子了!”
“陆川,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勇脸上挂不住了,这要传出去,说他们为了口粮卖侄女,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
陆川冷着脸:“我是不是胡说,你们自己清楚。反正今天这家,非分不可!”
林海棠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奶娃娃,心里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不怕分家,就怕天寒地冻没地方住,孩子受不了。
“陆川……”
“别怕,我有数。”
陆川没多说,只安抚地看她一眼,转头对刘洪说:“村长,麻烦你开个证明,免得他们以后又整事儿!”
就这句“整事儿”,沈秋娣跟张素芬又吵起来了,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陆怔好几次想开口,可亲娘在边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娘是疼他的,他不好明着跟娘顶。
但他跟陆川哥从小一块野到大的,感情最好,心里还是希望陆川哥能争一争,好歹有个保障,熬过这要人命的冬天。
陆川淡定的签完了分家证明,神情冷漠的带上自己买的铁锅、棉被和柴刀,就转身离开了。
“陆川哥,这大冷天怎么生存下去啊?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陆怔在院里不敢吭声,一出门就急着问。
刘洪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家家户户都紧巴巴的,叔也帮不了你啥……”
“没事的叔,我自己能搭房子。”陆川连忙说道。
“你还有这手艺?”刘洪有点惊讶,在他印象里,陆川是个老实人,话也不多,本来还想,实在不行回家跟媳妇商量,给他们腾个床铺,这下倒省心了。
陆川笑了笑,说道:“那可不,没这本事,我也不敢带着老婆孩子走啊。这天冷,我一个人没事,她俩可不能冻着。”
听他这么说,林海棠心里说不清是啥滋味。
“陆川哥,你啥时候会的?我咋不知道?”
陆川拍了拍老四的脑袋说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走,帮哥搭把手,趁天黑前整个棚子出来!”
“行!”
陆怔浑身是劲,一个人就扛了两床被子。
双霞山这地方还算平坦,陆川选了个背风的山口落脚,天这么冷,风一吹能要半条命,不避风的话,光靠两床被子根本扛不住。
“陆怔,你去砍十根碗口粗的树来。”
“好!”
陆怔去砍树,陆川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在一根枯木上挖了个小槽,又从军绿色破棉袄里搓了点棉花放进去,拿树枝来回转,磨出火星。
“爹,你在干啥呀?”二丫蹲在陆川旁边,眨着大眼睛看他。
“二丫过来,你爹生火呢,别给吹灭了。”林海棠这一开口,倒让陆川有点意外。
他笑着说道:“你还知道钻木取火啊?看来还不错嘛。”
林海棠移开视线,耳朵有点热,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小时候我爹常带我去山上打猎,晚上他就这么生火取暖的。”
原来是这样,陆川一直觉得林海棠脾气挺好,性子也软,可骨子里偏偏藏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现在琢磨琢磨,大概跟她小时候跟着打猎有关。
“爹!爹!火点着啦!娘你快来,这火真暖和!”
二丫兴奋得直跳,火苗映亮了林海棠那张标致的脸。陆川在旁边看着,有点看愣了神。
陆川突然感觉鼻子一热,伸手一摸,居然流鼻血了!
“你咋流鼻血了!你别动,我给你擦擦。”林海棠吓了一跳,赶紧从蛇皮袋里翻糙纸。
“没事没事,小问题!”陆川胡乱擦了一把,就往树叶上抹。
“那啥……我去陆怔那儿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
“哎……”
林海棠还没说完,陆川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到陆怔那儿一看,已经砍了六七棵碗口粗的树。
“陆川哥,你来得正好,先把这几根搬回去,我接着砍!”
“行。”
陆川蹲下来正要扛木头,余光突然扫到一排湿漉漉的新鲜野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