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麻痹,死了?
她的暖暖,生下时红扑扑的小脸,哭得那么响,笑得那么漂亮……她怎么就这么死了?!
夏宛吟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全身的血,比墓碑上的雪还冷。
她甚至,连孩子的一张照片都没留下来。
就彻底地失去了她。
“宛儿,你别这样,别吓我!”
周淮之扳过她颤抖的肩,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眼睛,急得喘出团团白雾,“你想哭你就哭出来,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怎么发泄怎么对我都好,不要这么忍着,行吗?”
“周淮之,你向我发过誓,你会用生命守护好暖暖。”
夏宛吟声音沙哑,空洞的双眸布满恨意和绝望,“现在,暖暖走了。你要我怎么办,取你的命,祭我的女儿吗?”
周淮之神情一僵,眼神闪躲。
俨然是惧怕。
毕竟,眼前这个女人,早就不是曾经那个追随她,崇拜他,温柔如水的乖乖妻子了。
如今的她,当过劳改犯,有了黑底。
被压抑折磨了三年,性情大变,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是有可能的。
周淮之以为,夏宛吟看不见。
殊不知,她把这个男人的虚伪,懦弱,尽收眼底。
真是太招笑了。
整整七年没看清的人,如今“瞎”了,反而看得清清楚楚。
“宛吟,我们理解你失去孩子的痛苦,可你也不要太责怪淮之了。”
林云姿忙上前替周淮之说话,“暖暖从小就心脏不好,从监狱抱回来时已经延误治疗了,孩子那么小,抢救本来就伴随风险。你一定要相信淮之,他真的尽力在救治暖暖了……啊!!”
她话还没说完,静谧的墓地,只听见啪地一声脆响——
夏宛吟扬起纤细的手臂,狠狠甩了林云姿一巴掌。
周淮之看傻了眼,瞬间忘了反应。
“宛吟!你为什么打我?!”林云姿羞愤地捂住肿胀的脸。
身为盛都市长千金的她,肉质金贵,哪儿受过这种委屈,都要气炸肺了!
“阿姿,我打到你了吗?”
夏宛吟目光幽幽的,“抱歉,我看不到,我要打的人,本不是你的。”
林云姿气得口舌生烟,偏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她也对夏宛吟产生了一丝质疑:
这个女人,真的瞎了吗?她莫不是,装的吧?
“宛儿,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是我没用,没能守护好我们的女儿!”周淮之握紧她冰凉的手,往自己脸上抽。
夏宛吟脸色苍白,静默地看着他装腔作势。
下一秒,她再也忍不住,弯腰吐了周淮之一身。
恶心至极。
但,周淮之却以为,她只是伤心过度,好一通安慰。
天寒地冻,林云姿实在呆不住,找个借口先走了。
周淮之也冻得够呛,手脚都麻了,可夏宛吟执意要站在这儿陪一个死人,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陪到底。
直到天色渐暗,周淮之再三劝说,夏宛吟才肯和他回周家。
从到墓地,至离开,她没有流一滴眼泪。
……
“少夫人回来了!”
黑色宾利停在周家别墅大门口,吴管家和宋妈来迎,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人了。
周淮之率先下车,向车厢内的夏宛吟伸出手:
“宛儿,我们到家了,来。”
夏宛吟半阖着杏眸,像睡着了似的,纹丝未动。
周淮之这才想起来,她看不见了,不禁心口泛着丝丝的痛楚,俯身探入,温柔地拦腰将她抱下了车。
“宛儿,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周淮之掂了掂怀里的人,轻飘飘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想起,这个女孩入狱时,才二十三岁,是圆润玲珑的一张巴掌小脸,娇俏可人。
每次他们亲热缠绵,他都爱捏她腰间的软肉,她的身子就像白中透粉的软嫩桃子,令他沉沦,爱不释手。
他抱紧怀中瘦削伶仃的妻子,心疼地亲吻她的额头。
夏宛吟不着痕迹地避开,眼神满是嫌恶,“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可是你看不见……”
“是瞎,又不是瘸。”
夏宛吟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再说,我总要熟悉一个人怎么走,你抱我一时,能抱我一辈子吗?”
周淮之不假思索,“能!你是我老婆,我当然要抱你一辈子!”
这一路在车里,嗅到那股香水混合着男人的腥味,她已经强抑恶心,此刻听见这狗男人的情话,她呕吐的欲望堵到了嗓子眼,堵得她不敢说话。
怕又吐。
刚走进客厅,夏宛吟便看到了中央摆了一个五层的华丽蛋糕,还有各色美酒和精致的冷餐,随处可见她喜爱的风信子,一簇一簇开得明艳近妖。
“怎么回事?这都几点了,客人们怎么还没来?”
周淮之见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满目愠色,“吴管家,你没一个个打电话去请吗?!”
吴管家慌忙上前,“少爷,我去请了,可是宾客们都推脱有事,跟商量好了似的,都不来了。”
周淮之气结,“岂有此理!我提早半个月就通知他们了,宴会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他们说不来就不来了?”
夏宛吟嘲弄地扯动唇瓣,眼底泛着痛楚的红:
“这宴会,庆祝什么?庆祝我刑满释放,还是庆祝我痛失爱女?”
周淮之一噎,“宛儿,你……”
就在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砸下来:
“依我看,淮之你就是多余搞这个宴会!和咱们周家交好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谁会来参加一个劳改犯的接风宴?不够晦气的!”
夏宛吟轻抬了下眼皮,看到一身雍容华贵的周夫人施施然走下旋转楼梯。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周淮之紧缩眉宇,眼神警告。
柳淑玉这才发现夏宛吟也在,霎时表情一僵,十分尴尬。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贵妇高傲的姿态,理直气壮地冷哼了一声:
“我哪里说错了吗?要是我,我也不会过来。宛吟,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当然能了。”
夏宛吟目视前方,似笑非笑地挽唇,“其实蹲了三年监狱,也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看透了一些人表里不一,脏心烂肺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