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沈府的青瓦白墙间。
伊洛坐在窗边绣架前,指尖捻着银针在绢布上游走,针脚细密如星点。
她能感觉到远处那道心音正在靠近,沉稳中带着几分试探,像夜色中悄然接近的猎豹。
“小姐,苏将军来访。”仆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些许紧张。
她放下绣针,绢布上的并蒂莲才完成一半。“请将军到花厅稍候。”
花厅里烛火摇曳,苏羽站在一幅山水画前,玄色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
“深夜叨扰,还望沈姑娘见谅。”
伊洛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仆从奉上茶盏,氤氲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她能清晰听见他心中的权衡——三分歉意,七分试探。
“将军是为前日所说的旧案而来?”她先开了口。
苏羽指尖轻叩茶盏:“确实有些细节想请教。姑娘可还记得三年前兵部侍郎贪墨案发时,沈大人可曾提起过什么异常?”
她垂眸看着茶汤中浮沉的叶片:“父亲从不与我说朝中事。”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不曾听沈父提起,但她能从那些往来官员的心声中拼凑出真相。
苏羽的心音微微一滞。他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那姑娘可知道,当年此案牵连甚广,多少将士因军饷短缺埋骨边关?”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伊洛抬起眼,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将军今日来,真是为了查案?”
烛火噼啪作响。苏羽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听见他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后定格在一个疑问:她到底知道多少?
“姑娘何出此言?”
“将军每次提及旧案,心跳都会加快半分。”她轻轻搅动茶汤,“但真正让将军在意的,恐怕不是陈年旧案本身。”
苏羽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触发出清脆声响。“愿闻其详。”
夜风穿过回廊,带来远处茉莉的香气。伊洛注视着跳动的烛火,声音轻得像在自语:“将军效忠的是龙椅上的君王,还是这天下苍生?”
花厅里骤然安静。苏羽的心音如惊涛骇浪般翻涌,那些被深埋的疑虑与挣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她看见他记忆中闪过的画面——边关将士冻裂的手掌,朝堂上虚与委蛇的奏对,御书房里天子深不可测的眼神。
“君王即天下。”他的回答带着官场的圆滑,但心音里的动摇骗不了人。
伊洛轻轻摇头:“君王坐拥江山,百姓才是江山。将军可曾想过,有时这两者并不能等同?”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匣子。苏羽想起去年赈灾时,那位老农跪在泥泞中哭诉贪官克扣粮款的模样;想起边关哨所里,士兵们穿着破旧棉衣在风雪中值守的身影。
“姑娘此言大逆不道。”他的声音有些发干。
“逆的是哪家的道?”伊洛迎上他的目光,“是天子之道,还是百姓之道?”
苏羽猛地站起身,玄色衣袖带起一阵风。烛火剧烈摇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心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交锋——一个在嘶吼着忠君,一个在低语着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