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苏绾就过着这种白天趴窗台、晚上蹭“人形疗伤药”的日子。
伤好了不少,至少能拖着腿在房间里慢慢溜达几圈了。
那丝读心术时灵时不灵,但靠近林渡川的时候,总能断断续续捕捉到他一些零碎的心声,大多是关于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
这家伙,脑子里就没点风花雪月吗?苏绾一边腹诽,一边却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没办法,这是目前了解这个“疗伤药”和外界局势的唯一途径。
这天下午,林渡川没出门,歪在书房靠窗的软榻上,面前小几上摊着几份文书。
他手里拿着其中一份,眉头微微蹙着,不像平时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
姓赵的随从垂手站在一旁,低声道:“王爷,这事有点棘手,运河那边几个仓廪接连失火,烧了不少粮食,说是天干物燥,走水了,可这火烧得太巧,偏偏是在朝廷要查验库存的前几天。”
林渡川没说话。
苏绾正趴在不远处的垫子上打盹,耳朵却悄悄转向那边。她“听”到了林渡川的心声,比平时要清晰些:
【……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是这个时候,漕运那头的水,比想的还深。管仓的书吏前一天晚上还好好地在酒馆吹牛,第二天就淹死在自家水缸里,骗鬼呢?可惜,线索到这儿就断了,明知道是谁搞的鬼,没证据。】
苏绾眼皮动了动。
听起来就是一笔烂账,这对她一只狐狸来说,屁关系没有,她换个姿势,准备继续睡。
可就在这时,另一段心声飘了过来:
【……这狐狸养了也有些日子了,除了吃就是睡,偶尔眼神灵性点,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就是个有点运道的普通畜生?】
苏绾的瞌睡瞬间跑了一半。
普通畜生?
她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瞪向林渡川。
这家伙,果然一直在试探她!而且看样子,快对她失去耐心了?
这可不妙!
失去兴趣的“疗伤药”,还会让她这么舒舒服服地蹭气运吗?说不定真把她扔去给哪个侧妃做围脖了!
不行,得让他知道自己有价值!
可是,她能做什么?一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狐狸……
她的目光扫过林渡川面前小几上的文书,又落在他手边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上。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林渡川似乎有些烦躁,将手里的文书丢回小几上,身体往后一靠,揉了揉眉心,对赵随从说:“罢了,既然是意外走水,按意外处置便是,朝廷自有赈济的章程。”
语气里满是懒得管事的敷衍。
【……断尾求生,做得够干净,眼下动不了他,且记下。】
就在林渡川话音刚落的瞬间,原本安静趴在垫子上的苏绾,突然像是被什么惊到,后腿一蹬,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快得牵扯到旧伤,让她疼得“呜”地低嚎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冲,前爪恰好挥在了小几边缘!
“哐当!”
茶杯被扫落,温热的茶水泼了出来,正好浇在那份被林渡川丢开的文书上。
“哎呦!”旁边的丫鬟惊呼一声,连忙上前。
林渡川和赵随从也都看了过来。
苏绾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缩回爪子,耷拉着耳朵,怯生生地趴回垫子,把脑袋埋进前爪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往上瞟,观察林渡川的反应。
心里却在狂喊:快看!看那文书!名字!那个被水晕开的名字!
茶水迅速晕开,墨迹洇染。
但很奇怪,被水浸湿最严重、字迹模糊不清的地方,恰好是文书末尾处,记录着某个漕运分司小官名字的位置,而旁边关于仓廪位置和失火日期的字迹,虽然也受了影响,却仍依稀可辨。
林渡川的目光落在被水浸湿的文书上,原本慵懒的眼神微微一凝。
赵随连忙上前,小心地用袖子想去吸干水渍,嘴里说着:“王爷恕罪,这畜生没轻没重……”
林渡川却抬手阻止了他。
他盯着那片模糊的墨迹,看了好几秒,然后,视线缓缓移向把自己团成一团、假装害怕的苏绾身上。
苏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出来了吗?会觉得是巧合,还是……
林渡川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而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朝苏绾勾了勾手指。
“小东西,吓着了?”
苏绾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林渡川伸手,不是责备,反而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用力。“毛手毛脚的,看来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他转头对赵随从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但内容却截然不同:“老赵,去查查这个被水泡了名字的……叫什么来着?算了,就去查查漕运分司下面,一个管文书的小官,看看他最近是发了财,还是倒了霉。”
赵随从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迅速躬身:“是,王爷!属下明白!”
林渡川点点头,没再看苏绾,而是拿起另一份文书,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对正事不耐烦的闲王。
但苏绾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此刻的心声,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
【……巧合?还是……有意思。这狐狸,果然没白捡。】
苏绾心里松了口气,重新趴回垫子,把脑袋搁在爪子上。
看来,这“投名状”,他是收到了。
她悄悄往软榻的方向又挪近了一点点,感受着那淡金色气运的滋养,舒服地眯起了眼。
人形疗伤药,暂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