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诛心
“我说了!符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秦程屿被她的话刺激得青筋暴起,压抑的怒火再次冲上头顶,酒意让他头痛欲裂。
“不是你的?”
谭诗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程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她丈夫死了快一年了!孩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是说,你们秦家的‘兄妹情’,已经深到可以无性繁殖了?”
“你闭嘴!”
秦程屿猛地冲上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
“谭诗妤!你就是想用这个当借口!你就是想跟那个姓司的旧情复燃是不是!”
“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一回国你就迫不及待要离婚?你把我秦程屿当什么了?你用完就扔的垃圾吗?!”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木质香,扑面而来,熏得谭诗妤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肩膀被他捏得生疼,谭诗妤挣扎着,却被他锢得更紧。
“我勾搭他?”
她笑得更讽刺了。
“秦程屿,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每天晚上睡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你连家都不回,你凭什么管我跟谁见面!”
“我是你丈夫!”
“丈夫?”
谭诗妤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嘲弄和恨意。
“我没有你这种丈夫!秦程屿,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在爷爷的病床前,答应嫁给你!”
“你……”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秦程屿的心上。
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疯狂,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边的恐慌和刺痛。
她后悔了。
她后悔嫁给他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只有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悔恨。
“你别忘了!”
秦程屿的理智在酒精和嫉妒的双重作用下彻底崩断。
“当初是谁哭着求我娶你的!谭诗妤,是我给了你秦太太的位置!是我在你家破人亡的时候护着你!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一脚踹开我?!”
他提起了她最不愿回首的往事。
爷爷去世,谭家分崩离析,她一个人孤立无援,是他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赔了进去。
谭诗妤的身体猛地一僵。
所有的挣扎都停了下来。
她不哭了,也不笑了,只是用一种接近死寂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秦程屿心里发毛。
“秦程屿,”她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斤的重量,“你说得对。”
“是我求你的。”
“是我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错把豺狼当依靠。”
“我以为你和那些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种马不一样,我以为你是我的救赎。”
她顿了顿,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现在看来,你还不如他们。”
“至少他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而你呢?一边享受着婚姻带来的好处,一边在外面彩旗飘飘,完了还要摆出一副深情不寿的样子给我看。”
“秦程屿,你又当又立,真是恶心透顶。”
“你……说什么?”
秦程屿像是被雷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抓着她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想过她会骂他,会恨他。
却从没想过,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对她的“保护”和“深情”上,她给出的评价,是“恶心透顶”。
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来得诛心。
谭诗妤推开他,从床上下来,身上破烂的裙子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可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
她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她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离开这个让她恶心的男人。
秦程屿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不能让她走!
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
他猛地转身,抢在她开门之前,几步冲了过去。
谭诗妤的手刚碰到门把,就看到秦程屿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他没有再碰她,也没有再吼叫。
他只是用那双猩红的、破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然后,当着她的面,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诗诗,我说过。”
“你想离婚,想去找他。”
“除非,我死。”
说完,他猛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谭诗妤以为他终于肯放过自己了,心里刚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钥匙反锁的声音。
谭诗妤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疯了一样去拧门把,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秦程屿!你开门!你这个疯子!你放我出去!”
她用力地拍打着门板,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秦程屿!”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和走廊尽头,男人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痛苦地用手捂住脸,从指缝间溢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把她关起来了。
他竟然,把她当成犯人一样,关起来了!
“呕——”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再也无法忍受。
谭诗妤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下床,甚至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卧室的洗手间。
“呕……呕……”
她扑到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一阵阵地向上涌,灼烧着她的食道,火辣辣地疼。
生理性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冒,和冷汗混在一起,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狼狈不堪。
屋外,秦程屿坐在门边,酒意带来的头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才……真的疯了。
他只是不想让她走,不想听到她说后悔,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
洗手间里传来的、那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像一盆冰水,兜头将他所有的疯狂和怒火浇熄了些许。
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无边的烦躁。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站起身,开门踉跄着朝洗手间走去。
门口,他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