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丹更适合封存你的尸骨!
“怎么?方才你不是在哭吗?你不是也在舍不得我吗?我知道当初自己对不住你,可往后我会尽力弥补你的。”
李世景歪了歪头,淡声一笑,摊开手缓步往周鄢走去,“鄢鄢,过来,我知道你性子傲,可我已经对你示以歉意了,你知道让我和一个女人道歉是多稀罕的事儿么?你还要怎么样呢?”
“你别过来!”从那张擒着浅笑的脸上,周鄢没有瞧出半点认真和愧意,反倒像是在极为敷衍的戏耍一个小孩儿。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什么都变了,您不再是曾经的晋王,我也不再是曾经的周鄢。”周鄢感到自己的心在砰跳,看着眼前那张英武俊朗的脸,那宽阔的臂膀,那高大雄伟的身姿,想到方才在李世景怀里的那种迷人又诱惑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心底有一股莫名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可这种感觉太过难以名状,导致她根本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她很确定,她对眼前这个人的恨意已经到了无法消弭的程度。
他竟然还想着叫她原谅他……他究竟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他当年可是对她闭门不见!
“我愿意代公主前往西丹去和亲,您的妃子。”她说着,收回了眸光把脸撇向了一旁,“我做不了。”
听着周鄢的这番话,李世景只觉脑子里轰地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呵,女人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可见的多了。
“不会的。”他摇了摇头,继续浅笑着往前踱去,“你喜欢我,三年前你就喜欢我,如今,你还是喜欢我,方才你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你自己,鄢鄢...”
“你住口!”这样轻狂的话令周鄢感到很是难堪,面颊陡然飞上两抹红晕,不过,面色依旧冷肃。
她静静的望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是曾经的晋王,而不是您这位皇帝。”
说着,她不由得冷笑一声,“我明白,您一定觉着给我一个妃位是对我的恩赐吧?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多少是自以为是了。”
周鄢的语气神色全然不像是欲擒故纵,而是在极其严肃的陈述一个事实,这令李世景的耐心一下子荡然全无。
他已经耐着酒劲儿在这儿哄了她这么久,他哄不下去了。
他面色一沉,方才眸中的缱绻迷醉已全然被冷冽阴鸷替代,这个女人太能闹了,闹的他心烦。
“你还要朕陪着你如何闹!”
“不就是抄了你周家又让你在白雀庵吃了三年的斋?你至于在朕跟前如此动怒吗!”
他霍然抬手朝外一指,眉头一拧,面色愈发骇人,“宫内宫外你随意问去,朕登基后这三年,肃清了多少世家名门!你区区一个周家,难道比首辅的命还贵吗!”
“朕要你现在做朕的妃子是念着你三年前对朕的那番情意抬举你!难不成你是想一辈子老死在那白雀庵吗!”
“周鄢!你跟朕闹也要有个分寸!朕是皇帝!”
看着眼前人那张扭曲的脸,周鄢只觉全身发麻呼吸不畅,她愈发确信,曾经的那个晋王早已不见了。
她不想再看李世景那张脸,缓缓阖上了眼睛,淡声道:“就算老死在白雀庵,也好过同对我们周家见死不救的人同床共枕的好。”
李世景怔望周鄢一眼,眸中血丝渐现。
好半晌,才点着头朗声道:“好!既如此!朕便成全你!
你不必死在白雀庵了,西丹黄沙漫天更适合封存你的尸骨!
朕让你和你的父母死生不得相见!”
话罢,李世景愤然转身大步出了屋。
一道重重地摔门声猛地砸入周鄢的耳朵,她身子一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望着隔间那道荡悠悠的帘子,周鄢忍不住为大周的百姓伤怀起来。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先帝十三个儿子,为何将皇位传给了一个性情暴戾的皇子……
他动怒的那番模样,实在不像个明君……
“姑娘!没事儿吧!”很快芸白便从外头疾步走了进来,上上下下察看了自个儿主子没伤着,这才将人往小榻上扶去。
“这究竟是怎的了呢?怎的您每一回同皇上见面皇上他都会动怒呢...”
“方才皇上一吼,外头那位公公也吓了一跳...说皇上平素极少这样儿..这...今儿都两回了...”芸白蹲在榻边,茫然又担忧的看着周鄢。
周鄢盯着案头的蜡焰,咬紧了下唇,往西丹去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李世景抬脚,狠狠往銮轿上踢去,周遭几个侍监哗啦一下便跪了下去。
“哎吆皇上...您这是削奴才们的脑袋呐!...”李康正在前头命人点风灯,听见动静忙飞奔到了李世景跟前跪下察看他的腿。
所幸皇帝的冬靴足够厚,瞧着没什么事儿。
李康起身,看着李世景愤然扭曲的面孔,不禁叹了口气。
李康是伺候过先帝的人,对这位新帝的性子也了然一些。
在他眼里,李世景的性子是不好,可登基之后,已然是收敛了不少。
在大臣和奴才们跟前,他一向是以一个沉稳持重的帝王形象示人。
朝中素传新帝夺位手段肮脏,说先帝遗诏并不是传位于他晋王。
因此,他憋着一口气要做一位众人眼中的好皇帝,朝务勤勉,不轻易杀伐,这些李康都看在眼里。
可他不明白,怎么那位鄢陵郡主一入宫,皇帝就变得如此暴躁……如此……都有些久违的小孩儿心性了……
“皇上?您往哪处去?”李康怯声问道。
李世景缄默一瞬,抬脚上了銮轿,“回养心殿。”
李康犹疑一瞬,隔着帘子道:“和妃娘娘还在候着您...”
“朕说回养心殿!”一道冷声隔着帘子砸了出来,李康忙朝侍监们抬手,“是是。”
这一夜,上书房的灯直燃到天蒙蒙亮。
熬了大半宿,李康眼皮直打架,怼了两口鼻烟壶才略清醒些。
“李康。”
听得里头叫,李康忙正了正冠儿掀帘往里走去。
打眼一看,长案上两摞折子垒得差点儿瞧不见人脸,皇帝正阖着眼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搁在椅扶上,另一手一下一下摁着眉心,满面疲色。
李康轻轻叹了口气,颤颤颠了过去,躬身道:“您又瞧了一夜的折子,总这么着,龙体怎么受的住...若是又叫太后知道了...”
李世景睁了眼,起身抹了把脸,望向外头青白的天儿。
他怔了好一会儿偏头睨向身侧,“什么时辰了?”
“再过半个时辰,大臣们就该到午门点卯了。”
李世景点了点头,立起身,双手扶着腰往案外踱了几步。
脱去龙袍,那身素白中衫就那么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很是少了几分凌厉。
“传人来伺候朕洗漱更衣吧。”李世景说着,回过身去端案头的盖碗。
“哎吆皇上隔夜凉茶您喝不得...”李康到底慢了一步,手刚要去拿盖碗,李世景便已将那凉茶喝了个干净。
李康接过盖碗,一脸心疼。
他是真心疼,在朝务这一块儿,这位皇帝是不惜命的。
“您要不不眯会儿?一夜没合眼...”
李世景摆了摆手。
见状,李康不敢再多言,只得立即应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