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尸变惊魂
“目标……是村子东南角的那户人家。”
苏清颜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村子东南角？那不就是……李老栓家？！
李老栓是村里的老光棍，脾气古怪，平时独来独往，但人不坏，前些年还帮我家修过院墙。他怎么会被这种东西盯上？
那股浓郁的尸臭和妖气虽然被结界阻挡在外，但精神层面的阴冷压迫感却无孔不入，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握着窗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不是伥鬼那种虚无的怨念，而是更为实质性的、带着腐烂与死亡气息的邪恶！
祖父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望向东南方向那团不祥的黑暗，声音干涩：“李家……李老栓他爹，是几十年前闹饥荒时逃难过来的，死得早，就埋在后山乱葬岗那边……难道……”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尸气，往往与坟墓、尸体有关！
就在这时，村子东南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痛苦，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听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是几声零星的狗吠，但那些狗吠声很快变成了恐惧的呜咽，迅速低弱下去。
出事了！李老栓家肯定出事了！
“爷爷！”我猛地抓住祖父的胳膊，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
祖父嘴唇哆嗦着，脸上满是挣扎。他只是一个懂得些皮毛术法的老人，面对这种明显的“尸变”邪祟，上去无异于送死。可乡里乡亲的，见死不救，于心何安？
就在我们惶急无措之际，一直静立门口的苏清颜，却缓缓转过了身，那双深邃的紫眸平静无波地看向我。
“你想救他？”她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晚月色如何。
我被她问得一怔，随即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用力点头：“想！李叔是好人！不能让他就这么……”
“哦？”苏清颜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凡人皆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涉险值得吗？或许，那邪祟的目标，本就是你，这只是调虎离山之计。”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我部分的冲动。是啊，万一这是黄皮子的阴谋呢？苏清颜一旦离开，结界减弱，我家会不会立刻遭到攻击？
但李老栓那声凄厉的惨叫如同魔音灌耳，在我脑中回荡。我咬了咬牙，看着苏清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鼓起勇气道：“我知道可能有危险……但，但如果因为害怕是陷阱就见死不救，那我和那些冷血的东西有什么区别？爷爷教过我，学法先修心，心正术才正！如果今天退缩了，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我说得有些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祖父在一旁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苏清颜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沉默了片刻，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终于，她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同意了？
但接下来她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不过，你跟我一起去。”
什么？！我一起去？我这点微末道行，去了不是送死吗？
“仙家！这万万不可！”祖父也急了，连忙出声阻止，“晓阳他什么都不会，去了只会拖累您，太危险了！”
苏清颜的目光淡淡扫过祖父，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仪，让祖父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本座应约护他周全，并非将他圈养囚禁。”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既然踏入了此道，迟早要面对这些。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何况……”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考验的光芒？
“既然心怀善念，欲行仗义，总要付出些代价。光靠嘴说，是无用的。”
说完，她不再理会祖父的哀求和我苍白的脸色，转身便向院门走去。白衣飘动，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去面对可怕的邪祟，而是月下散步。
“跟上。”
清冷的两个字，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祖父和闻声出来、吓得不知所措的父母，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抓着我的脚踝，让我寸步难行。
但李老栓的惨叫，苏清颜那句“光靠嘴说无用”，以及内心深处那点不甘人后、渴望证明自己的微弱火苗，最终混合成一股奇异的力量，推动着我迈开了颤抖的双腿。
“爷爷，爸妈，我……我去去就回！有仙家在，没事的！”我丢下一句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安慰，咬紧牙关，快步跟上了苏清颜的背影。
祖父在我身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叹息。
走出院门，乡村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与院内那种被结界过滤后的清新不同，外面的空气浑浊而阴冷，那股尸臭和妖气变得更加清晰可辨，令人作呕。
苏清颜走在我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她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有些虚幻。她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看似平常地走着，但速度却奇快无比，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而且，我注意到，凡是她走过的地方，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阴邪气息似乎都会淡薄几分。
村子里的夜晚静得可怕，往常还能听到的虫鸣蛙声此刻全都消失了，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预感到了危险，躲藏了起来。只有我们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村路上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越是靠近东南角的李老栓家，那股尸臭味就越发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附着在鼻腔和喉咙里。我还听到了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啃噬骨头般的“咔嚓”声，以及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嘶吼。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下意识地靠近了苏清颜一些。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冷气息，此刻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终于，我们来到了李老栓家的院门外。
他家的院墙是土坯垒的，不高。院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如同张开的怪兽巨口。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和嘶吼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苏清颜在院门外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微微侧头，用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流光溢彩的紫眸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道：
“怕了？”
我喉咙发干，想说“怕”，但自尊心让我强行把那个字咽了回去，梗着脖子道：“……不怕！”
苏清颜不置可否，转回头，伸出纤纤玉指，对着那扇虚掩的院门轻轻一点。
“吱呀——”
院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
院子里的景象，瞬间暴露在我们眼前。
月光惨淡，勉强照亮了院中的情景。
只见院子中央，一个“人”正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脑袋深埋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啃噬声。
而在它身下，躺着一个人，看衣着正是李老栓！他一动不动，身下淌出一大滩暗红色的液体，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尸臭，几乎让人窒息。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那个蹲着的“人”猛地停止了啃噬，僵硬地、一节一节地抬起了头，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当我看清它的脸时，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我差点尖叫出声！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皮肤是死人的青灰色，布满了一块块暗紫色的尸斑。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绿色鬼火。
它的嘴巴咧开到一個不可思议的弧度，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肉碎末，露出尖锐发黄的牙齿。它身上穿着破烂腐朽的寿衣，裸露出的手臂干枯如同鸡爪，指甲又长又黑，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僵尸！这真的是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它用那两团绿色鬼火“盯”着我们，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嘶吼，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我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这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远比任何恐怖片都要真实和可怕！
然而，站在我身前的苏清颜，面对这恐怖的景象，却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那具僵尸，眼神中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区区一具刚成气候的黑僵，也敢出来作祟。”她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院子里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
那僵尸似乎被苏清颜的态度激怒了，它放弃了地上的“食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速度奇快无比！
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但苏清颜却动了。
她没有闪避，也没有施展什么华丽的法术。她只是抬起了右手，对着扑来的僵尸，凌空轻轻一拂袖。
动作轻柔优雅，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然而，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拂，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寒刺骨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海啸般汹涌而出！
那具气势汹汹扑来的僵尸，就像是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零度的墙壁上，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紧接着，它的身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幽蓝色的冰晶！
“咔嚓……咔嚓……”
冰封的速度极快，从头部到躯干，再到四肢，不过眨眼之间，那具凶悍的黑僵就变成了一尊保持着扑击姿态的冰雕，僵立在原地，那两团绿色的鬼火也彻底熄灭。
它身上散发出的尸臭和妖气，瞬间被极致寒意净化、驱散。
院子里，只剩下那尊诡异的冰雕，以及地上李老栓冰冷的尸体。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那么可怕的僵尸……就这么……被秒杀了？
苏清颜放下衣袖，看都没看那冰雕一眼，目光反而投向了院子角落的阴影处，冷冷地道：
“驱使这等秽物，藏头露尾，还不现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