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念晚
刀疤辉额头渗出冷汗,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林燃流血的手臂。
喉结滚动,却不敢动弹。
地上两个手下还在痛苦呻吟。
墙边的年轻人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目光在林燃冷静的脸和流血的手臂之间来回移动。
“我……我……”刀疤辉想说话。
林燃手上微微用力,塑料片尖端刺破皮肤,血珠渗出。
“回答错误。”
“你!你是老大!大哥!你是老大!”
刀疤辉嘶声喊道,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
林燃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移开塑料片,随手扔进便池。
他转身,走向那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随手帮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
胳膊上的伤口随着动作牵扯,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事了。”
年轻人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外面一串急促脚步响起。
接着,监室门上的观察窗被拉开,先前离开的陈安的脸出现在后面。
“312宿舍!全体立正!”
陈安怎么也没想到林燃这么凶暴,刚从禁闭室出来,这一下又放倒了三个!
这下刀疤辉和两个打手伤得不轻,林燃手上也破了口子,两拨人都得往医院送。
狱警给他上了戒具,一路无话,穿过几道铁门,来到监狱医院。
………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
诊疗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背对着门,正在整理药柜。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
林燃眼神微凝。
女人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白大褂有些宽松,却掩不住窈窕的身段。
长发在脑后松松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她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大而明亮。
眼尾微微上挑,天然带着几分媚意,但眼神却清澈专业。嘴唇丰润,未施唇膏,透着自然的淡粉色。
一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医生,出现在这座男性监狱的医院里。
显得格外突兀,林燃前世就知道她,苏念晚,整座监狱的幻想对象。
这一世,她也有她的作用。
“又送来一批?”
女医生开口,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疏离。
她目光扫过几人,在林燃脸上停留片刻。
——上次额角的伤不是她处置的,但她显然记得这张脸。
“苏医生,这个伤重点。”
押送的狱警指了指林燃手臂。
苏念晚点点头,示意林燃坐下。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熟练而轻柔,消毒、上药、包扎,指尖偶尔碰到林燃的皮肤,微凉。
靠近时,林燃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下,隐约有一丝清雅的香气——不是香水,更像是洗发水或者皂角的味道。
“肋骨疼?”她注意到林燃下意识的吸气动作。
“有点。”
“衣服撩起来,我看看。”
林燃照做。
苏念晚的手指在他肋间按压检查,力道适中。
“骨头应该没事,软组织挫伤。”她转身走向靠墙的办公桌,“我给你开点外用药。”
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略显笨重的台式电脑,显示器是球面CRT的。
主机嗡嗡作响。
这在2000年底的监狱医院里算是高端配置,主要用于病历管理和药品库存登记。
屏幕上显示的是监狱内部的医疗管理系统界面,蓝底白字的DOS系统风格,光标在闪烁。
林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诊疗室。
药柜、检查床、器械推车、墙上的急救流程图……
这一切,和前世对上,都将有其作用。
目光最后落回苏念晚身上
她正低头在处方笺上写字,侧脸线条柔和,睫毛很长。
下面白大褂的宽松领口处,露出大片雪白。
他不觉多看了一眼,但马上移开目光。
“苏医生来这儿多久了?”
林燃用问话转移注意力,声音极力平静。
苏念晚笔尖一顿,抬眼看他。
犯人主动搭话不稀奇,简直就没遇见不搭话的。
甚至调侃、意图骚扰的都不少,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再也不要想进这医务室。
但用这种平静闲聊语气的不多。
“跟你的伤有关系吗?”
“只是觉得,这儿环境挺特别。”
林燃笑了笑,“每天面对的都是我们这种人,不容易。”
苏念晚没接话,继续写完处方,撕下来递给他:
“药房会配好,回监舍后每天擦两次,伤口别沾水。”
她公事公办,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打量——这个年轻人和其他犯人不太一样。
眼里没有那种要么瑟缩要么凶戾的光,反而有种过分沉静的东西。
“谢谢。”
林燃接过处方,没立刻起身。
“苏医生身上有股香味,挺特别的。闻着让人想起……栀子花?”
苏念晚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今天早上确实用了新的栀子花味香皂,但味道很淡,连她自己都快闻不到了。
“你的嗅觉挺灵。”
她语气依旧平淡,却转身开始整理器械,避开了林燃的视线。
“不过监狱医院里,还是多关心自己的伤比较好。”
“也是。”
林燃站起身,手臂上的包扎很妥帖,几乎不影响活动。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声音压低了些。
“对了苏医生,如果晚上伤口疼得睡不着,能申请再来看看吗?”
苏念晚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
这问题越界了,但问得又很自然,像是真的在咨询医疗问题。
“有紧急情况可以报告值班管教。”
她官方地回答,却在林燃眼中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里没有轻浮,反而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明白了。”
林燃点点头,被狱警带出门。
门关上后,苏念晚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白大褂的口袋。
里面装着一小包栀子花香包,是上周去母亲那探望,老人塞给她的。
监狱里不允许用带香味的个人用品。
但她实在受不了这里永远散不去的消毒水和体味混杂的气息,就偷偷留下来了。
那个叫林燃的犯人……怎么闻出来的?
而且,他刚才看她的眼神,不像其他犯人那种赤裸裸的觊觎或卑微的讨好。
更像是在观察,在评估,就像她平时观察病人症状一样。
苏念晚摇摇头,把念头甩开。
在这里工作两年,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对任何囚犯产生多余的好奇心。
她坐回电脑前,打开林燃的病历页面。
屏幕上显示着基本信息:林燃,20岁,运输毒品罪,刑期十年。入狱时间不到一个月。
光标在诊断栏闪烁。
苏念晚敲入“多处软组织挫伤,浅表切割伤”,保存,退出系统。
窗外传来监狱操场的哨声。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下午三点。
诊疗室里又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和她身上那缕几乎要被完全掩盖的、淡淡的栀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