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鸡鸣声便撕破了知青点的寂静。
顾屿睁开眼,没有预想中的头痛欲裂,只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清爽。
他坐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昨日那种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已荡然无存。
他握了握拳,指节间传递出的,是久违的、坚实的力量感。
灵泉水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还要惊人。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药罐子今天起这么早?”
刻薄的声音从对铺传来,赵鹏正一边穿着的确良衬衫,一边斜眼看着顾屿,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昨晚被顾屿的干呕声搅得没睡好,正憋着一肚子火。
顾屿没理他,径直下地穿好鞋。
他现在没工夫和这种人计较,腹中轻微的饥饿感提醒着他,在这个时代,填饱肚子是第一要务,而填饱肚子的前提,是挣工分。
知青们陆陆续续地起了床,整个土坯房里充斥着穿衣的悉率声和压抑的哈欠声。刘斌看到顾屿,惊喜地凑过来:“顾屿,你身体好利索了?脸色看着红润多了!”
“嗯,没事了。”顾屿点点头,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中气足了不少。
这份与昨日判若两人的精气神,让屋内好几道目光都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和惊奇。
其中一道目光,格外安静,也格外专注。
角落里,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正默默地系着布鞋的带子。
她叫苏晚,平时在知青点里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
此刻,她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屿。
别人只看到他气色变好,她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的气质,从里到外都变了。
以前的顾屿,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病弱的怯懦,而现在,他的站姿挺拔,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井,仿佛周围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
就像……换了个人。
“上工了!上工了!今天去村西头平整土地,都麻利点!”
随着队长一声吆喝,众人拿上农具,浩浩荡荡地朝村外走去。
今天的活是翻地,把秋收后板结的土地用锄头刨松,为开春做准备。
这是个纯粹的体力活,一锄头下去,只能在坚硬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震得人虎口发麻。
赵鹏特意分在了顾屿旁边,就等着看他出洋相。
“顾屿,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早点说,别硬撑着,到时候还得我们抬你回去。”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顾屿懒得回话,只是掂了掂手里的锄头。
他观察了一下旁边老农的动作,学着他们的样子,侧身,扭腰,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手臂,再猛地挥下!
“噗!”
锄头深深地嵌入了土里,远比旁边几个男知青刨得要深。
他手臂一抬,一大块土坷垃便被轻松地翻了过来,露出了底下湿润的泥土。
动作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一下。
两下。
顾屿仿佛不知疲倦,他挥锄的节奏不快,但每一击都精准而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丝咸涩,但他呼吸平稳,完全没有旁人那种气喘吁吁的狼狈。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惊了。
“我操……这还是那个顾屿吗?”
“他不是走两步路都喘气的吗?这力气比我都大了!”
赵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卯足了劲加快速度,想把顾屿比下去,结果没一会儿就累得直不起腰,反观顾屿,依旧保持着那个不紧不慢的节奏,稳步推进。
苏晚在不远处,一边用小耙子碎土,一边用余光观察着顾屿。
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力气变大了,他翻地的方式,那种对土地的专注,那种仿佛在进行精密计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专业。
一个上午的劳作结束,顾屿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完成了额定工作量的百分之一百二。
负责记工分的村会计看着他刨出的那片远超旁人的土地,惊讶地张大了嘴,最后给他记了满额的10个工分。
手握着这代表着口粮和生存资格的工分,顾屿心里却没有太多波澜。
他真正在意的,是刚才干活时对这片土地的勘察。
这里的黑土层太薄,有机质含量严重不足,难怪作物产量上不去。
下午,知青们继续上工。
顾屿借口去方便,悄悄绕到了村北。
那里有一大片荒地,泛着刺眼的白色盐碱霜花,几乎寸草不生。
村里人管这里叫“白碱滩”,是连最能长的野草都嫌弃的废地。
然而,在顾屿这位农业科学家的眼中,这片地却让他呼吸微微一滞。
他的大脑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分析:这里靠近水源,地势平坦,如果能解决土壤盐碱化的问题,绝对是一块上好的良田。
而改良盐碱地,对他来说,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专业。
更何况,他还有灵泉……
就在这时,村长背着手,领着几个人也溜达到了这边。
“村长,您看这地,白瞎了这么大一片。”有人惋惜道。
村长叹了口气,嘬着旱烟:“谁说不是呢?可这是老天爷不赏饭吃,盐碱地,神仙来了也种不出粮食。”
“顾知青?你在这儿干啥?”村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地头的顾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顾屿没有回避,他平静地看着村长,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村长,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他指着脚下这片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废地。
“我不要工分了,能不能把这块地划给我当自留地?”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村长更是被烟呛得一阵猛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你要这块废地?”
“对。”顾屿的语气斩钉截铁。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声。
“这知青是不是烧糊涂了?拿命根子一样的工分去换一块种不出东西的废地?”
“疯了,真是疯了!”
迎着所有人的嘲笑和质疑,顾屿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直视着村长,一字一句地立下了军令状。
“如果半年内,这地里长不出东西来,我自愿接受任何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