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周氏充满杀意的质问,如同冰锥,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冰冷。
她身后的侍卫们齐齐往前踏了一步,刀柄上的手握得更紧,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柳如烟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地往辰战身后缩了缩,娇躯微颤。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辰战,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甚至没有急着辩解,只是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是。”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皇后懵了。
那老嬷嬷也懵了。
所有人都以为会是一场唇枪舌剑的狡辩,辰战怎么也要惊慌失措的抵赖。
都没想到,他竟然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理直气壮!
“你承认了?”皇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准备好的一肚子兴师问罪的说辞,全被这一个字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她脸颊涨红。
足足过了数秒,反应过来的皇后直接开口质疑:“好,好一个辰战,你竟敢真的对储君下此毒手!”
“你这是谋逆,是犯上,来人,将这个胆敢残害兄长、目无君上的逆贼给本宫拿下!”
“我看谁敢。”
辰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两名刚要上前的侍卫被他一眼扫过,竟硬生生定在了原地,额角渗出冷汗。
辰战无视了皇后那几欲吃人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皇后娘娘,您刚才说我谋害储君,以下犯上?”
“难道不是吗!”皇后厉声喝道。
“当然不是。”辰战抬起眼帘,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太子辰启,当着大内侍卫与宫人的面,公然辱骂我这个六皇子是血脉不纯的杂种。”
“我倒想请教皇后娘娘。”
辰战往前走了一步,那无形的压迫感让皇后竟然后退了半步。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我辰战乃父皇第六子?太子骂我是杂种,究竟是在骂我,还是在骂父皇?”
“他这般行径,是目无君父,还是在动摇我大梁国本?”
“我身为皇子,听闻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出手教训,拨乱反正,何错之有?”
“还是说。”辰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刀,直刺皇后心底:“太子殿下之所以敢如此口无遮拦,这番道理,本就是您这位母后言传身教的结果?”
轰!
皇后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转!
字字诛心!
她可以接受辰战的任何狡辩,却唯独扛不住这顶教子无方,动摇国本的帽子!
杂种二字,是辰启的致命错误,更是她此刻的催命符!
“胡说八道,本宫何时教过他这些!”皇后彻底乱了方寸,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的恐慌:“启儿他……他绝不会说出这等混账话!”
到了这个地步,她唯一的选择只剩下死不承认。
“哦?”辰战挑了挑眉:“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在撒谎?”
他环视一周,目光从那些噤若寒蝉的侍卫脸上一一扫过。
“宝库之中人证物证俱在。既然娘娘不信那也好办。”
辰战转过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我这就去面见父皇,请他老人家亲自来评评这个理。看到底是我这个杂种该死,还是他那个辱骂君父的太子该杀!”
“或者父皇也觉得我辰战就是个杂种,那这条胳膊,我便亲自斩了,送到东宫,给太子殿下赔罪!”
“站住!”
皇后尖叫出声,脸上血色尽褪。
去见皇帝?
绝对不行!
这件事一旦闹到辰威面前,无论真相如何,启儿“辱骂君父”的嫌疑是洗不掉了!
为了皇室颜面,为了平息风波,辰威就算再偏爱太子,也必然会重重责罚!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启儿扶上太子之位,绝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任何岔子!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辰战的背影,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小看了这个质子。
他不是废物,他是一头懂得利用规则,懂得拿捏人心的恶狼!
“不必了。”
良久,皇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她重新坐下,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掩饰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今日之事,或许只是个误会。”她的声音干涩而僵硬:“本宫也是关心则乱,听信了下人的一面之词。”
“既然六殿下说太子言语有失,那想必是兄弟间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罢了。本宫回去之后,自会严加管教。”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去看辰战的眼睛,猛地站起身。
“本宫乏了,改日再来道贺。”
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领着一群同样灰头土脸的侍卫和嬷嬷,快步离开了六皇子府。
看着那狼狈离去的背影,辰战脸上的冷意没有丝毫消减。
他身后的柳如烟,此刻正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她看到了什么?
权倾后宫的皇后,带着一群杀气腾腾的侍卫上门问罪,最后却被他三言两语说得落荒而逃?
这个男人到底还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废物辰战?
……
凤鸾宫。
“啪!”
一只上好的官窑青花瓷瓶被皇后周氏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废物,一群废物!”
她指着地上跪了一片,瑟瑟发抖的宫人侍卫,气得浑身发抖。
“本宫养你们何用,竟被一个质子废物吓得屁滚尿流,本宫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那个一同前往的老嬷嬷连滚带爬地凑到她脚边,哭丧着脸:“不是奴婢们无能,是那六皇子实在太邪门了!”
“邪门?”皇后一把推开她,胸口因怒火而剧烈起伏:“他再邪门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废物!本宫就不信,治不了他!”
她在殿内来回踱步,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对策。
明着来,有杂种这个把柄在,她投鼠忌器。
暗杀?更不行。
这个节骨眼上辰战要是死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东宫。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皇后焦头烂额之际,那老嬷嬷眼珠一转,忽然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
“娘娘,奴婢倒有个主意。”
“说!”
“您想,那辰战最屈辱、最不堪的过往是什么?不就是在大庸那十年吗?”老嬷嬷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咱们何不在这上面做文章?”
“再过几日,不就是大庸王朝的使团前来朝贡的日子吗?”
“往年接待使臣,都是鸿胪寺和礼部的事,偶尔由得宠的皇子代劳。您想啊,若是让辰战去负责接待大庸使团,会是何等光景?”
皇后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嬷嬷见有门,说得更起劲了。
“大庸使团里,当年见过他丑态的,必定不在少数。让他这个曾经的阶下囚,去接待昔日的‘主人’,这消息一旦传开,他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朝堂?”
“到时候,那些大庸使臣只需随便说几句当年的趣事,比如他怎么钻裤裆,怎么学狗叫,就足以让他成为整个大梁的笑柄!”
“杀人何须用刀?诛心方为上策啊,娘娘!”
听完这番话,皇后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对啊!
本宫怎么没想到!
用他最耻辱的过去,来打他最肿的脸!
“好!好一个诛心之策!”皇后一把抓住老嬷嬷的手,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马上去打听清楚,大庸的使团何时到由谁领队。”
“本宫现在就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