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压抑。
当朝天子辰威身着一袭常服龙袍,正皱眉批阅着奏章。
他年近五十,面容儒雅,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态。
“陛下,六殿下求见。”一名太监踩着小碎步,压低声音禀报。
辰威握着朱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怜悯,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不耐。
“让他进来。”
片刻后,辰战一脚踏入御书房。
他依旧赤着上身,昨夜的血迹尚未完全擦拭干净,脖颈上那道被剑锋划破的伤口尤为刺眼。
就这样带着一身的狼藉与煞气,直面龙颜。
“混账!”
辰威脸色一沉,将朱笔重重拍在紫檀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见君不跪,衣冠不整,辰战,你这十年质子生涯,连规矩都忘了吗!”
辰战仿佛没听到这声呵斥。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位名义上的父皇,将昨夜发生的一切,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调陈述出来。
从柳如烟的鼎炉丹,到她背后三皇子的指使,再到辰龙率禁军私闯王府,拔剑相向。
整个过程,他没有丝毫添油加醋,也没有流露半分委屈。
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辰威的脸色由阴沉转为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谋害皇嗣,私调禁军,无论哪一条,都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罪!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辰威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一个琉璃盏就想摔。
可手举到半空,却又硬生生停住,最后只是无力地放下。
他长叹一口气,看向辰战的眼神充满了疲惫。
“老六,你……受委屈了。”
辰战眼皮都没抬一下,静静地等着下文。
果然。
只听辰威话锋一转:“不过,你三哥他可能也只是一时糊涂。柳家那丫头心术不正,定是她从中挑拨离间,才让你三哥犯下此等错事。”
“这样吧。”辰威沉吟片刻,给出了他的裁决。
“柳氏歹毒,着其禁足王府,闭门思过,日夜抄写《女诫》百遍,以养德行。”
“老三辰龙,行事鲁莽,有失兄长风范,罚俸半年,禁足府中三月!”
“至于你。”辰威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朕心有愧疚,会从内帑拨五万两黄金,再赐你良田千亩,美女百人,算是对你的补偿。”
说完,他仿佛完成了一件棘手的差事,脸上露出了自以为公正严明的表情。
辰战听完却笑了。
杀子之仇,灭门之祸。
到头来,只换来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和一些黄白之物。
何其可笑!
这哪里是皇帝,分明是个乡下调解邻里纠纷的老村长!
还是个偏心眼的糊涂蛋!
“父皇当真圣明。”
辰战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听不出喜怒。
辰威以为他接受了,心中松了口气,脸上立刻露出慈父般的微笑,竟主动从龙椅上走下来。
他走到辰战面前,伸出手,似乎想学着寻常父亲那样,拍拍儿子的肩膀以示亲近。
“你能想通就好。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你刚从大庸回来,吃了十年苦,父皇心里有愧。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机会来了。
今天来此,除了看清这皇帝的嘴脸,辰战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
那就是检验对方的血脉!
三皇子的血脉,已经让他警惕到了极点。
他堂堂仙帝,千古传承,留下的后裔怎么能被他人鸠占鹊巢?
辰战目光微垂,就在辰威的手掌即将落在他肩膀上的瞬间。
他身形微微一晃,仿佛体力不支,整个人顺势向前倒去。
“殿下!”旁边的太监惊呼。
辰威也是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就是现在!
辰战看似虚弱地倒向辰威,一只手却精准无比地,看似无意地按在了辰威的胸膛之上。
掌心与龙袍下的皮肉,隔着薄薄的丝绸,紧密接触。
嗡!
一瞬间,辰战的脑海,一片空白。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道本该同根同源,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祖龙印记,毫无反应!
掌心下这具身体里的血脉,冰冷、陌生、浑浊……与他辰家没有半分关系!
杂种!
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竟然也是个杂种!
一股足以焚天煮海的怒火与杀意,自辰战神魂最深处轰然引爆!
鸠占鹊巢!
这群窃贼抢了他的江山,堂而皇之地当起了皇帝!
他们怎么敢!
辰战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用力,几乎要洞穿那层龙袍,捏碎身前这人的心脏。
但他终究是执掌仙界亿万年的天帝。
心念电转间,那股滔天杀意便被他死死压回了识海深处。
只是瞬间,辰战已经恢复原本虚脱的表情,顺势站稳了身子。
“多谢父皇扶持。”
辰威毫无察觉,只当他是常年受苦,身体亏空,还颇为自得地将他扶稳。
“看你这身子骨,是该好好补补了。”他拍了拍辰战的胳膊,温言道:“好了,朕的补偿,你可还满意?”
辰战缓缓摇了摇头。
辰威眉头一皱:“怎么?嫌少?”
“不。”辰战躬身一拜,姿态放得极低:“儿臣十年质子,受尽屈辱,早已心如死灰。黄金、美女、良田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
“儿臣什么都不要。”
辰威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只听辰战继续道:“儿臣只求一事。听闻皇宫宝库之中,藏有我大梁历代先祖遗物,儿臣想进去祭拜一番,顺便挑选一件先祖遗物带回府中,日夜供奉,以慰先祖在天之灵,也算全了儿臣一片孝心。”
进皇宫宝库?
辰威微微蹙眉,心中飞速盘算。
宝库里的东西,他早就派人清点过无数遍了。
除了一些没什么灵气的古董字画,就是些前朝遗留下来、功法残缺的破铜烂铁,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真正厉害的功法和法宝,早就被他挪到自己的私库里了。
让他进去挑一件废物,既能彰显自己的大度,又能堵住悠悠众口,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辰威心中那点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他大手一挥,脸上重新挂上宽仁的笑容。
“准了!”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朕心甚慰。朕这就下旨,赐你入宝库挑选宝物一件,任何人不得阻拦!”
“儿臣,谢父皇隆恩。”
辰战深深地低下头,没有人看到,在他低垂的眼帘之下,一抹血色的杀机一闪而逝。
那双看似恭顺的瞳孔深处,是宛如万载玄冰的森寒。
宝库?
那里面可没有你们这群杂种的先祖。
那里面只有老子当年亲手留给后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