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一句话,却如同惊雷在屋内炸响。
黎宏远脸上的温情瞬间僵住,他猛地站起身,怒吼:“你说什么?!”
他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但他已经答应傅家,温瓷一回来就会让她嫁过去,如果温瓷怀了别人的野种,他该怎么和傅家交代,难道要让到手的合作凭白飞了不成?!
黎繁星怔在原地,桃花眼惊愕放大,目光掠过温瓷的小腹,心底不可抑制地狂喜,将刚升起的危机感驱散。
一个从乡下回来,还不知廉耻的村姑而已,哪里能威胁到自己呢?
但她仍故作慌乱上前,声音轻柔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小瓷,这种玩笑怎么能随意开…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占了你的位置这么多年,如今真相大白,爸妈却没有把我送走?”
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黎繁星轻咬下唇,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非生而养,永世难报,但如果你容不下我…我走,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孝顺爸妈,照顾好明阳,还有……”
她望向一旁神色冷凝的封云澈,声音轻颤:“云澈哥哥……我也还给你。”
话音未落,客厅里已一片哗然。
“繁星,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舍得让你走?”
黎夫人心疼得立刻将她搂进怀里,抬头瞪向温瓷的眼神已经满是怨怼,黎明阳更是直接挡在黎繁星身前,双眸快要喷出火来。
温瓷看着这副‘感人至深’的退让戏码,忽地笑出声。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条杠的验孕棒,‘啪!’地拍在桌上:“谁跟你说,我是在开玩笑?”
温瓷冷眼扫过黎繁星那副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讽刺勾唇:“不愧是演员,但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妈妈说过,这辈子只认我一个女儿,你就算回去倒贴,她也嫌陪你演戏累得慌。”
黎繁星哭声戛然而止,瞬间掐紧掌心。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说她!
“你个下贱的村姑,根本不配进黎家的大门,还敢这样羞辱我姐姐,你当小爷我是死的吗?”
黎明阳怒不可遏冲上前,挥圆手臂就要扇下,却不想温瓷轻盈闪开,黎明阳却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前扑去,温瓷顺势抬脚,狠踹在他后腰。
“啊——”
黎明阳惨叫着,面朝下重重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剧痛瞬间逼出眼泪。
“贱人,你敢打我?!”
话音刚落,温瓷又是一脚将他踹趴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微微附身,声音清晰带笑,却冷得像冰:“首先,是你们求我回来,不是我倒贴;其次,作为你的亲姐姐,管教你这张喷粪的嘴,是我应尽的责任,最后……还以为黎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总该有点人样,没想到和我们县城那些满地打滚、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也没什么区别嘛。”
黎明阳在仆人的搀扶下狼狈起身,脸色涨红,刚要破口大骂——
温瓷忽地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下,眼神无辜,抛出的质问却像淬了毒的针:“你不会,也不是亲生的吧?”
扫视满场膛目结舌的众人,温瓷脸上的笑容扩大。
温晴雨女士名言:该发疯的时候不发疯,会让乳腺不通的。
……
真千金回家半个小时,闹得整个黎家人仰马翻。
看着一双儿女狼狈的模样,再盯着面前茶几上那两条刺目的红杠,黎宏远气的呼吸不畅,眼前阵阵发黑,黎夫人看着温瓷的眼神,也只剩下了浓浓的责备和失望。
“孽障,真是个孽障!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黎宏远猛地抓起那根验孕棒,狠狠砸向温瓷脚边,他额头青筋暴起,手指颤抖地指向温瓷:“那野男人是谁我不管,但你绝不能带着这野种嫁进傅家,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
他说着就要上前拽人。
温瓷只是轻轻向后一撤步,便让黎宏远抓了个空,面对众人责问,温瓷身上那股置身事外的平静,极致的淡然平和,与客厅里剑拔弩张、几近癫狂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手不自觉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一股极其陌生而又真实的联结感,悄然滋生。
那里竟然有一个小生命在生长。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温瓷抬眼:“凭什么?”
不等黎宏远反应,她已经拿出手机,拇指悬在拨号键上,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报警电话,黎宏远的动作瞬间僵住,脸色黑如锅底。
“逆女,你还想报警抓你老子不成,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温瓷嗤笑一声,脊背挺得笔直:“那我告诉你们,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我和男朋友从大学时候就在一起了,但他学医,梦想是当一名无国界医生,临走前我们约好等他回来就结婚……但我最终没等到他,传回来的只有他的死讯,他是在疫区为了抢救伤者,不幸感染,死在了异国他乡。”
温瓷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哽咽,目光也变得执拗:“我肚子里是他唯一的血脉,我们没结婚,但这孩子名正言顺,如果不是为了报答你们的生恩,如果不是养母需要用钱治病……我绝不会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
话音落下,满屋寂静。
众人脸上怒色、鄙夷、嫌弃,如潮水般褪去,换上了惊愕和尴尬,以及一丝微妙的动容,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封云澈,紧蹙的眉头也不易察觉地松了些。
不是野种,是遗腹子。
还是……英雄的遗腹子。
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看着那一张张表情精彩纷呈的脸,温瓷心里快笑发财。
感人吧?
动听吧?
为伟大的爱情和牺牲肃然起敬了吧?
——全是瞎编的。
温晴雨女士名言第二弹适时在脑中响起:“闺女,记着,但凡死无对证的事儿,只管往感天动地里编,眼泪,是最低成本的武器。”
黎宏远望着她,脸色依旧难看,毕竟让温瓷回家的唯一用处就是冲喜,可她虽未婚,却是个怀着孕的‘遗孀’。
傅家,能接受她吗……
温瓷抬手,将那不存在的眼泪擦掉:“所以,想让我嫁到傅家,孩子必须留下,如果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并不介意破罐子破摔。”
大不了报警曝光一条龙,将一切掀个底朝天,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从不在乎什么所谓的‘面子’,她不怕,但黎家这种最重视名声的豪门怕不怕,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什么,她轻笑:“听说未来公公是位军人呢,英雄惜英雄,他应该最理解这种牺牲和传承才对,更何况自闭症患者应该不能进行性生活,买一送一,还是傅家赚了呢。”
黎宏远被这话堵得心口发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
温瓷却已经敛了所有表情,眉眼间适时流露出一点倦意,她回头望着早已看傻了的王妈,道:“我的房间在哪里?我累了,送我回房间休息吧。”
……
第二天早上,黎宏远沉着脸色敲开温瓷房门:“傅家少爷说,愿意和你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