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天际下了一层淡淡的雾,整个草堂看起来更像仙境。
凌洛早早起床,已经换了一套银色长袍。头发用一根锦带高束,手持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那张画了易容装的脸,看起来极为普通。
银闪站在院中一颗梨树下,满目真挚的看着她洗漱。它轻轻走上前蹭了蹭她的衣角,她就抬手揉揉它的脑袋,如此亲密无间。
洗过脸,刚一抬头,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低沉且沙哑的声音,“洛儿,你已经离开冰极宫十五天了,咳咳……”
“师父!”凌洛心下一慌,惊恐的扫了眼四周。
没人,这是千里传音之术,百里南歌独有的本事,他是她最重要的人,重要到愿为他以身犯险。
千里传音之术若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做,因为这需要消耗强大的内力。所以,他是真生气了?
“明日之内若你再不回来,我就会亲自来找你了。”他的声音依然那么低沉,但听在凌洛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亲自找她,说明他已经震怒!
许久,百里南歌也没再传音,但她很忐忑。十年来,这是第一次不顾死活的违背他的命令。
“银闪,我们走吧。”她蹙了蹙眉,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你们暂且在这里候着,若有人问起我,就说不知道。”
她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的下属,没等他们回应就骑着银闪朝她与人约定的女儿湖飞奔而去。
今朝是九月初三,女儿湖一月一次的庙会。湖岸两边来往的大都是平日里极难出门的千金小姐和小家碧玉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甚是赏心悦目。
当然,更重要的是:人群中也不乏风流倜傥的公子们。
她站在桥头张望,心中忐忑不已。而就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笛音从湖面上传了过来,分外好听。
‘是高山流水!’她心头一震,连忙寻声瞥了过去。
却见一艘画舫从湖面由东至西划过,缓慢行驶着。船身浪起一圈圈浅浅的水波,打破了女儿湖的恬静。
画舫有两层楼,远看像是一座能移动的山庄,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极其璀璨,精雕的木柱上游龙惊凤,看起来栩栩如生。
房檐的正中心悬挂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牌匾:风月画舫。
船板上有一个妩媚的女人在随着笛声翩翩起舞,非常妖娆。她旁边站着一个抱着宝剑的高挑男人,他身着黑袍,头缠纶巾,眸子漫不经心的瞄着湖面。
笛声忽然转变,时高时低连绵起伏,时而金戈铁马,时而缠绵悱恻。这是凌洛不曾听过的曲子,但她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抖了抖衣摆,一提气,纵身一跃踩着水面朝画舫飞了过去。她身轻如燕,数十丈远的距离,布靴上不过沾了几滴湖水而已。
‘噔!’她稳稳在船板上落下,脚下发出一声轻响。
轻舞的女子面色一沉,退到了那黑袍男子身后。男子蹙眉,戒备的瞥了眼凌洛。
“在下洛凌,约了‘鬼面’公子见面。”凌洛正要习惯性的伸出手跟人家握手,才想起这是古代,又讪讪的抱拳鞠礼。
黑袍男子看了眼画舫里,笛声并未停止,一直飘着波澜不惊的音符。
“进来吧!”
男子淡然道,转身走进了画舫。凌洛迟疑一下亦跟着走了进去。那跳舞的女子狠狠瞪了眼她,越过她率先走了进去。
画舫里陈设简单大气,虽是风尘之所却不见半点俗气。八仙桌前坐着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在泡茶,一套繁琐的工序在她手中如行云流水一样。
窗边不足两指宽的窗棂上,坐靠着一个戴着银色骷髅面具的男子,他还在吹奏那未完的曲子。悠扬的音符从起伏的指尖传出,竟像是从九重天外传来的声音那般空灵而神秘。
他身着白色锦袍,衣襟上的底纹图案为冰蚕金丝所绣,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断闪烁金光。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玉簪束缚,简单又利落。修长的身体肆意的斜靠在窗棂,轻风荡起他垂落的衣摆,飘逸中又多了一份难言的气场。
凌洛狐疑:这明明是个凡人,却挡不住身上那股自然而然的高贵。
当曲子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厅里那个沏茶的女子已经完成工序,优雅的倒了两杯茶,起身和那跳舞的女子俯首施礼,悄然退下。
凌洛漾起一抹淡笑,上前走了两步。“兄台便是传说中神龙见头不见尾的‘鬼面’公子了吧?在下洛凌!”
男子飞身跃下窗棂,竟是一步就瞬移到了凌洛身边,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
“正是!”他轻言道,声音很好听。
凌洛蹙了蹙眉,不悦的后退了一两步。她平生最不喜欢有人对着她的头顶讲话了,偏偏此人身材高大魁梧,往她面前一站,跟一座山峰似的。
“兄台请坐!”
鬼面指了指椅子,自己转到了另外一边。那黑袍男子见状一个闪身过去为他拉开凳子,一脸的敬畏。
凌洛大方就坐,心头却深感疑惑:这人不过是一介草寇,但为何他的身上会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尤其是那苍鹰般的眼眸,竟令她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