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以前城墙的高度,一般在10~12米左右,至战国时,多数城墙已增高至15米以上。以新郑韩都故城(原为郑都,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灭郑后迁都于此,故一般称之为“郑韩故城”)为例,现存城墙为春秋、战国两个时期夯筑而成,至今残高尚有15~18米高。再如赵都邯郸,现存部分城墙,仍有残高12米以上。宫城,特别是宫殿位置,一般都设于制高点上,以便于瞰制全城。而宫殿又都是筑建于夯土高台之上,如赵都邯郸宫城西城的宫殿土台遗址,长宽各260米,高出地表面达19米,这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表示尊严。
总之,战国时期的城市,包括都城和一些郡城,已经和后来整个封建社会的城市一样,具有三性:即政治性、军事性和经济性。政治上,它是一定区域内的统治中心或政权所在。经济上,它集中一定的财力、物力和手工业及商业。在军事上,它往往是扼居于战略要地,并拥有相当的防御手段。三性之间,相互有机地联系着,达成辩证的统一。当然,它们也并非总是三者并列,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城,各有侧重。由于城市的规模扩大和数量增多,由于城市在政治、经济、军事上都处于重要地位,由于当时的战争性质已发展为封建兼并为主,在战争内容上,表现为七大国激烈角逐,争城夺地,所以城市便自然地变为战争争夺的重要目标,从而使城市攻防作战大为增多。据不完全统计,战国时期较大的作战行动共230次,其中三分之二以上与攻守城池有关。公元前286年,秦将白起攻魏,仅此一次作战,就攻占魏国大小城池61座。
城市攻守作战增多促使攻城战术、技术提高
孙武在考察春秋作战经验后,曾告诫人们攻城“为不得已”时采取的一种下策手段。但至战国时,攻城作战则成为重要的作战样式之一,成为军事家们研究的重要课题。《孙膑兵法》就曾根据地形条件,将城池区分为可攻的牝城和不宜强攻的雄城两种类型。可惜目前尚未发现当时专门记述攻城战术的专著。仅《墨子》在论述守城战术及城防设施时,曾将战国时期攻城战法总结为12种。这12种战法虽然不够详尽,而且将攻城器械与攻城战术混淆一起,但也足以说明当时的攻城战法已较前大有发展。
《墨子》所述攻城战法为:临、钩、冲、梯、云梯图堙、水、穴、突、空洞、蚁傅、愤浻及轩车等12种。其中临车、冲车、钩援、堙及蚁傅、愤浻6种,为春秋时即已采用的器械和战法。轩车,也叫巢车,其形制和性能基本与临车相同。其他5种,则是在春秋战法基础上发展而来。
梯,即云梯,也叫飞梯,由钩援发展而来的攻城器械。有单竿、双竿及单双混合等三种形制。梯的首部有一对小轮,梯身有踏脚横木,梯的底部有一对大轮,可推梯前进。当接近城墙时,以梯首小轮贴附城墙外壁,用力推大轮向前,小轮即沿墙壁向上滑升,将云梯竖立起来,攻城战士即攀梯登城。以后又进一步发展为与愤浻结合的两段式云梯。以转轴将两段各两丈以上的云梯连接在一起,并固定在六轮车架之上。梯首有双钩,可钩入城墙,增强稳定性,以助攻城战士迅速攀登。车架有木棚,棚板外蒙以生牛皮,攻城人员在棚内推车向城墙接近,可防御矢石伤害。
水,即引水灌城的战法。由于当时城池均建筑于河畔或两河交会之处,所以攻城军队在久攻不下时,往往采用筑坝积水灌城办法。如周定王十四年(前455)的晋阳之战,智伯联合韩、魏两家之军,进攻赵襄子。越襄子退入晋阳(山西太原)据城坚守。智伯久攻不下,乃于周定王十六年(前453),截引晋水灌城。城内赵军几乎全军覆没。后赵襄子采取抗水淹的战法,才化险为夷,转败为胜。又如周赧王三十六年(前279),秦将白起攻楚,包围了楚别都鄢城(湖北宜城东南),白起在鄢西筑坝,引水灌城,城中军民溺死者达数十万人。楚军主力遭到严重打击,国都郢城(湖北江陵)也随之为秦军攻下,楚被迫逃迁于陈(河南淮阳)。再如秦王政二十二年(前225),秦将王贲攻魏,围魏都大梁(河南开封),决黄河和大沟之水灌城,结果城毁魏亡。
穴,主要指以地道作业破坏城墙,为攻城部队开辟通路的战法。《墨子》称之为“穴土而入,缚柱施火”;《商子·境内篇》对这种攻城方法记述稍详,它说:“其攻城邑也,国司空訾(计算)其城之广厚之数,国尉分地,以徙校分积尺(土方)而攻(作业)之……内通则积薪,积薪则燔柱。陷队之士(云梯图突击队员)面(每崩毁的城墙缺口)十八人……以中卒(中军精锐)随之。将军为木台,与国正监,与王御史参望之”,共同指挥和观察攻城战斗。实际上,穴攻就是通过地道,将城墙基部挖空,以梁柱支撑,再积薪放火,烧毁支柱横木,使城墙崩塌,尔后指挥突击队抢占城墙缺口,并在此处投入主力,扩大战果。
突,即利用守城军队所挖“突门”,向城内实施突袭的战法。突门,也叫“暗门”。是守军必要时出城突袭攻城军队、在城墙上所挖的出城通道。由城墙内侧向外挖掘,接近最外侧时留5~6寸城墙不挖通。这样,不仅可使城外敌军不易觉察,而且在使用时可迅速捣开外壁,出城突袭。根据城防体系中的这一特殊装置及弱点,攻城部队十分注重去发现城墙突门,并组织突击队,由突门向城内进攻。
空洞,即地道战法的一种。攻方挖掘若干条通入城内的地道,令突袭部队潜入城内,尔后攻方里应外合,协同攻击守城部队。
《墨子》所述12种攻城战法,如从战术角度加以归纳,大致不过六种:一是居高临下,以密集的矢石“火力”,压制城上守军。二是在矢石“火力”掩护下强攻城门。三是以密集队形强行爬城。四是以地道作业及火攻破坏城墙,然后由崩塌处攻城。五是以地道作业潜入城中或强攻突门通道。六是积水灌城。这六种战法虽然没有、也不可能包括全部攻城战术、技术,但在整个冷兵器时代,攻城的战术、技术,基本上没有超出这六种战法的范围,仅在具体运用时有所发展变化。因而,可以说,战国时期的攻城战术、技术,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攻城战术、技术的提高促使城池筑城体系更趋完善
据古籍记载,战国时期发明攻城云梯、水战钩拒的著名科技家、攻城战术技术专家公输般(鲁班),曾与精通物理、数学及兵法的著名思想家、守城战术技术专家墨翟,用衣带及小木片等为标志,进行过一次城市攻防的“兵棋”对抗较量,结果是“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拒)之;公输般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御)有余”。这一史实,说明当时攻城战术技术也相应促进守城战术技术发展而达到更高的水平。
《墨子》中《备城门》等十一篇城市防守专论,据考证为墨翟的弟子滑禽厘等所记墨翟有关守城的论述。其中虽然也有少量内容为墨家弟子所增添改写,但它确为战国史实的记述。《备城门》等十一篇守城专论,细微详尽地记述了战国时期城防工事的布局与构筑、守城器械的制造及使用、守城人员的组编和部署、观察配系、后勤配置,以及战时城区管制、指挥信号、识别旗帜、侦察警戒等情况,还记述了针对各种攻城战术技术所采取的守城措施和战法,这与我国先秦时期其他军事著作多重视抽象理论的风格完全不同。虽然由于文字过于古奥和因错简、传抄造成的错乱、重复甚至相互抵牾,许多地方已难以理解。但仍能较好地反映我国战国时期城市攻防战术技术及兵垒的发展水平,对我们了解和研究古代城市攻守作战,仍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战国时期的城市设防,基本上是以城墙为主体、以永备工事为骨干的环形防御体系。其总体概况通常是,城市周围有夯土城墙一道或两道。城墙内侧修有环城马路。城墙外侧设有三四道人工障碍。凡远射兵器射程之内的地区,平毁一切地物,以扫清射界、视界。距城5公里处,有一道警戒线。距城15公里以内地区,实行坚壁清野。一切人员及可能为敌利用的物资(如木料、粮食、畜禽等),全部转移至城内,有时还将携带不了的物资焚毁,并在井内下毒。此外,在城外各要地,往往筑建小据点(亭),特别重要的地方,甚至构筑由三个支撑点组成的大据点,以一定兵力防守,以迫使敌军过早展开,迟滞其进攻行动,为守军争取作战准备时间。另在通往国都(主城)的大道上,每隔一定距离,建一据点(邮亭),内设烽燧,与国都保持联系。邮亭周围有7米高的围墙一道和外壕两道,有一定防卫能力。其筑城和守城战术方面的情况大致如下:
(一)城墙工事设施
城墙顶部,一般宽7~10米,以便于守军机动以及与登上城墙的敌人进行格斗。顶部内外两侧,均筑有厚约1米、高约0.6~1.4米的女墙(堞、俾倪),外侧女墙较高,中部开有外宽内窄的射孔(爵穴),墙上筑有垛口。城墙四角及城门顶部,筑有土木结构的敌楼。每隔180米,修建一座突出于外侧女墙约3米的木楼,它不但可用以消灭城下死角,而且当敌军以蚁傅方式,用密集队形攻城时,守军可据此楼对爬城之敌实施交叉侧射,使城墙由单纯正面防御变为有翼侧掩护的三面防御。这是后来城墙构筑“马面”的滥觞。每隔360米,修建一座突出于内侧女墙约4.6米的木楼(立楼),以备同突入之敌战斗时,消灭城墙内侧下死角。每隔180米左右,还在外侧女墙内筑建土楼一座和木横墙(隔栈)一道。敌人如登上城顶时,土楼用于据守,横墙用以阻止敌人向两翼扩张。横墙一般高3米,由削尖顶端的木桩联结而成,开有可启闭的小门,供守军平时通行。
城门共有两重:门洞前部装有两扇木质大门,固定门扇的门框和门扇外侧可旋转的立柱,均以粗大坚实的大木制成,并以铜、铁箍联结、固定。门闩有上下两根,也以坚实粗木制成,用宽厚的铁环固定门闩。门洞中部,另建一道辘轳操纵升降的悬门(板闸门),在敌军攻破大门时放下。悬门及大门门扇上,开有若干弓弩射孔,用以射击攻门的敌军。射孔内侧,装有护板,以绳索操纵启闭。为防止敌军以火箭(烟矢)或其他引火器物焚烧城门,在悬门及门扇外侧涂有一层厚泥;为使泥土能牢固地附着门板上不致下落,门上凿孔安装突出2~3厘米的圆头小木桩,间、距各为16厘米,交错排列。城上门楼中,放置若干贮水容器及灭火用具,如陶瓮及带两米长柄的麻袋和革盆等,同时在城门及悬门外侧门洞顶部,凿有一条适当宽度的堑沟,以便当城门燃烧时,用带柄的湿麻袋及革盆盛水,由堑沟向下扑灭门火。
在城外距门约10米处,挖一深壕(陷阱),上设“转关桥”。桥仅中间一梁,梁两端有横木,横木由凸出壕沿的木榫支撑,木榫可由绳索操纵使其伸缩。当木榫凸出时,桥面平稳,可以正常通行人马。当敌人行至桥上时,拉动机关,木榫缩回,桥面以梁为轴翻转,桥上行人跌入壕中。
城内沿城墙构筑环城路一道,与城内各主要道路连接,城门两侧及四城角处,构筑登城梯道或斜坡道,以便于兵力、兵器及作战物资、器材机动。通常在城墙底部,每隔约200米,修建一条由城内通向城外的通道——突门,以作为突击队出城反击的道路。在通道内筑建窑灶,安装风箱和贮存柴草及准备塞门的“浻”(连轴车轮,中间填束木条成圆柱体,外涂泥土),以备敌军冲入突门时鼓烟熏敌及堵塞通道。
必要时,在城内距环城路适当距离处,再修筑一道土墙(傅堞),由环城路与土墙之间挖壕取土,壕深一般为3.5米,宽约3米,壕内填塞树枝柴草。一旦敌军突入城内,守军预备队可据土墙防守,并可引燃壕内柴草,在城墙守军与土墙守军夹击下,将突入敌军歼灭于此狭窄地带内。当柴草燃烧毕,即成为内土墙之外壕。
(二)障碍配系
构筑与设置障碍物,通常以城池外围为主。在距城墙2.5米范围内,环城设置5行尖头木桩,高出地面约0.5米,交错埋设,用以迟滞和阻碍登城敌人行动,同时可以杀伤在登城过程中摔下的敌人。在尖头木桩障碍带外,设置一道宽约2.5米、类似鹿砦的障碍(裾、薄),以阻止敌人,特别是阻敌云梯接近城墙。在守军出入的方位上,留有通路(裾门),通路上仍放置鹿砦,但不深埋,可以移动,并在城上正对通路的位置设置标记。
鹿砦之外,一般即为护城河(外壕、池),但也有在护城河以内地带,再设置一道木篱栏障(藩),或修筑一道土墙(冯垣),并派出一部兵力据守。当敌军进行填河作业时,可依托藩、冯垣等工事,用弓弩射击敌人,或点燃柴草,以风箱鼓风,用烟、火薰、烧愤浻内作业的敌人。
护城河为最外一道障碍,河底插有竹签桩(竹箭),长短相杂,交错埋插,最高尖端在水面下10厘米左右,以免被敌军发现。在正对城门的河上设有起落吊桥。
另外,城上还备有蒺藜等移动性障碍物。战斗时用“蒺藜投”(一种小型抛石机),一次可发射数个、以至十数个蒺藜,进行撒布。蒺藜是以铁或硬木制造的刺钉。有四个锋利的锐尖,任意置于地上,总有一尖朝上。临战前撒布于敌军行进的地段上,可以刺伤敌人,以破坏敌军的战斗队形和迟滞敌军的进攻速度。
(三)外围警戒及通信联络
城上除各敌楼配置有值班人员观察情况外,每隔60米左右,还建有观察亭(坐候楼)一座。亭外沿伸出女墙外约1米,方形有顶,三面围上木板,外涂泥土,使与城墙颜色一致,并可防敌军火箭,内设昼夜观察哨。在距城5公里处,环城建一道警戒线,每隔一定间隔,在制高点上设三人观察哨所一个。由哨所向后,每1.5公里左右设一联络哨,用目视信号同警戒线观察哨、城上观察哨保持联络,传递信息。当时规定的目视号有:发现敌军时,举一帜。敌军向警戒线接近时,举两帜。敌军进入警戒线时,举三帜。敌军向城市开进时,举四帜。敌军接近城郊时,举五帜等。夜晚则举火为号。
另外在城外各交通要道、关卡等处,设置3人1组的斥候(潜伏哨),其任务是侦察敌人行动和捕捉敌谍,夜间则在警戒线内外进行巡逻。一旦当敌军大部队进至城郊、即将围城时,则撤收城外所有警戒、侦察人员。
敌军开始攻城时,由城上当面守军指挥官——亭尉发出信号,向指挥部及友邻报告及通报敌情。例如当时规定:敌军接近护城河时,击鼓三通、举一帜。敌军填塞渡护城河时,击鼓四通、举二帜。敌军进至藩障时,击鼓五通、举三帜。敌军进至冯垣时,击鼓六通、举四帜。敌军通过鹿砦接近城墙时,击鼓七通、举五帜。敌军开始登城时,击鼓八通、举六帜等。
在战斗中,城上守军需要后方支援时,也是以规定的旗帜信号报告及通知。例如需要敢死队支援时举苍鹰旗,需要大批人员支援时举双兔旗,需要补充弓弩等远射兵器时举狗旗,需补充剑盾等格斗兵器时举羽旗,需火战器材举赤旗,需滚石等举白旗等等。
(四)守城器械
根据战斗需要,城上按地段贮存及设置一定数量的作战物资,规定每50米至90米放置抛石机(籍车)1座,每20米左右存放修补城墙工事的柴捆(柴搏)20捆,每45米左右设置锅灶、水瓮及沙土,每4米左右存放弩、戟、连梃、斧、椎各1以及若干石块、蒺藜等。在众多的作战物资中,比较重要的新型守悬脾示意图城器械有以下几种:
连弩车。可以连续发射大矢或小矢的大型床弩,仅弩机即用铜75公斤,需10人操纵使用。大矢直径3.6厘米,长230厘米,尾部有绳,射出后仍可用辘轳“卷收”回来,类似现代捕鲸炮。用一般小矢时,则不必回收。矢槽高出弩臂70厘米,一次装填小矢,可达60支。利用辘轳绞盘与绞轮的半径差,能在绞动时产生极强的拉力,张开弩弦,弩身装有简单的瞄准具(仪),据说弩身还可以上下活动以改变射角。
转射机。安装在可以转动的木架上的弩。射手可操纵其任意变换射向。每弩由两人操纵。
累答示意图悬脾。由辘轳、铁索和滑轮操纵、能沿城墙外壁上下移动的小木堡。堡内1人,持5.5米长的两刃矛,击刺爬城敌军。由4人操纵升降。累答(籍幕),防矢石的软帘。以粗麻绳紧密排列,编成软帘,表面涂一层厚泥浆防火,悬挂于敌楼、城堞、籍车、行车等外面,既可以防护墙堞不为敌军飞石击毁,又可以收集敌人发射的箭矢,而且当敌军以密集队形蛾傅爬城时,可将悬挂于城堞外的累答点燃,用烈火覆盖爬城敌人,可收一械多用之效。
火捽,即火檑木。在2.5米长的车轴两端安装车轮,在车轴上用荆棘条捆裹大量柴草制成,当敌军以密集队形攻城时,点燃柴草,砍断吊索,从城上向下方的敌群中滚去,用以砸、烧敌人;有时也在守军组织反击时用,先施火捽攻击,趁敌队形混乱时,突击队立即出城反击。
(五)兵力部署火捽示意图
守卫城上工事的正式战斗士兵,均按1.84米一人的密度配置;辅助防守人员,按每2.3米一人的密度配置。这是当时计算守城第一线兵力常用的标准。辅助防守人员,基本上是从全城居民中按成年男子25%,成年子女50%,老弱人员25%的比例征集的。所征人员按照性别、年龄及身体条件分编为三军:“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各军编成后分别承担不同性质和不同劳动强度的任务。通常以壮男之军担任补充第一线兵员的任务,“盛食厉兵,阵以待敌”,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以壮女之军担任工程作业任务,“作土以为险阻及耕格阱(构筑工事,设置陷阱),发梁撤屋(扫清射界、视界)”,有时还要运送作战物资器材,以老弱之军担任部分后勤保障,负责饲养牲畜,采集给养及柴草等工作。
以上是正常情况下计算守城兵力的标准和人员部署原则。若敌军以较大优势的兵力攻城时,那么,在敌主攻方向上的守兵密度就要相应加大。《墨子》曾根据当时战争实践的经验,以10万之敌攻城为例,分析认为攻城军队所采用的队形,不会超出4种。即使敌方投入最大兵力攻城,主攻方向的正面充其量也不过920米左右。在这样宽的正面防御时,配置包括正式战斗士兵及辅助防守人员在内的兵力,可按照每两米9人的密度标准计算,这样,在敌军主攻方向上,将有4000名守兵严阵以待,完全可以抵御住敌军的进攻。
(六)守城战法
针对攻城的战术、技术,最主要的守城战法,大致有下述几种:
抗“高临”攻方使用临车及高台(羊黔)战法,是企图制造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以便充分发挥弓弩及抛石机等远射兵器的威力,杀伤守军,破坏城防工事。因而,守军也就针对攻方这一特点,采取“以高制高”的方针,在城上建造“行城”(也叫台城)。行城一般高于城墙7米左右,行城顶上再筑约1.4米高的女墙。这样,连同城墙,总高度可达25米以上,以当时的生产技术,不仅无法制造如此高的临车,而且即使攻方积土为台,在时间及人力、物力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困难。行城外侧,悬挂“累答”,增强抗御能力,行城之上,配置有威力强大的“连弩车”和“籍车”等,以杀伤压制“羊黔”和临车上的敌军,挫败敌居高攻城的企图。正如《通典》所说:我筑行城“高于敌台一丈以上,即自然制彼,无所施力”了。
抗“蛾傅”使用密集队形和云梯、勾援等多种器械强登城墙的战法,其主要指导思想是以多取胜,用前仆后继的“人海战术”来发挥兵力优势。守军针对攻方这一特点,采用“以多制多”的方针进行对抗。即依托多种工事设施,使用多种杀伤手段,对付密集众多的敌军,以充分发挥防守作战各种有利因素的作用,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当敌军填塞(湮)护城河时,据守“冯垣”的守军,点燃柴草,以风箱鼓风,以烟火薰烧敌人。城上守军,也以“籍车”抛射烟火弹袭击敌军。烟火弹的做法是,以周长一围(两臂合抱)、长约55厘米的一段木料,挖空中间,填入炭火,略封两头。弹体落地后,木料燃烧发出烟、火,形成一道烟火障,同时溅出的炭火,可以烧伤密集的敌人。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扰乱和阻碍敌军填塞作业。
当敌军通过护城河向城墙推进时,城上所有远射兵器同时向敌军发射,据守冯垣的人员,也以弓弩、长矛等各种兵器射击和刺杀敌人。当敌军攻破冯垣、并通过障碍,开始用云梯等器械和密集队形登城时,城上守军,由正面女墙、侧面木楼和各个沿墙上下的“悬脾”中,以弓弩、籍车、滚木、礉石以及两刃长矛等杀伤兵器,由正面和两翼袭击爬城之敌。同时还点燃烟灶,并撒布细沙、柴灰、稻壳、草屑等物,薰呛、迷盲敌人。此外,还向下倾倒开水和投放燃烧的“累答”、“火捽”等,以杀伤密集的敌群。
当部分敌军爬至女墙时,战斗达到高潮。守军以连梃、长椎、长斧、长镰等近战兵器,打击和砍杀爬城之敌。敌军若乘夜暗爬城时,守军即点燃贮备的火炬,由女墙“爵穴”中伸出墙外照明。守军在火炬照明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爬城的敌军的行动,而敌人则不可能看清城上守军的情况,陷入被动挨打的困境。假如部分敌人翻过女墙、登上城顶时,据守土楼的人员,当即依托土楼抗拒,待支援部队赶到后,相互协同,将登城之敌消灭于两“隔栈”之间的地段内。
对强攻城门的敌军,基本上采用相同的战法。在敌军受挫混乱或守军指挥官认为时机有利时,还可以打通“突门”,实施突然反击。
抗“穴攻”以地道作业破坏城墙,或利用地道潜入城内,都属于“穴攻”战法。守军通常采用“以穴制穴”的方针进行对抗。首先以了望、瓮听法发现和确定敌军进行地道作业的方位,然后向敌实施地道作业,与敌人地道贯通时,即以各种攻击手段挫败敌人穴攻。
守军观察哨除观察地面敌军情况外,还要注意观察城外景物和植被颜色的变化,以发现敌军进行地道作业的征候。当判断敌军实施穴攻时,即在城内沿城墙每隔10米挖一深约3.5米的井洞,井中放置能容40斗以上的空陶瓮一口,以薄皮革封口,挑选听觉灵敏的人员伏瓮监听,寻找声源,进而判定敌人作业位置。然后组织人员,与敌对向挖掘地道。每个作业组为50人,男女各半。作业方法是:先在地上向下挖一井状深穴,将挖出之土环穴口堆积成墙。由穴中向城外挖掘高、宽2.3米的地道,每掘进2米,即下降0.7米。向前挖至20米处,或估计已至城墙外侧位置时,即向左右横挖,再由横地道中以一定斜角与敌人所挖地道贯通。这样,既易于相接,又可以利用转弯处为依托与敌格斗,更可充分发挥弩箭的直射效用。作业时,边掘进,边随后沿地道铺设导烟陶管(陶管粗约一围,每段由长60厘米,相合为圆的两陶片组成)。先仰铺半片,中放糠皮、柴炭等易燃及发烟物质,然后盖上另半片,以泥涂封接缝,不使漏烟。管内易燃物要连接不断,但不得塞满。地道入口处修建发烟灶,每灶配备4个风箱。当接近敌人所挖地道时,以冲木冲开中隔土层,接通敌我地道,同时点燃发烟灶中之艾,以4个风箱同时鼓风,通过陶管将烟火压向敌人地道中。在陶管出烟口后,有持“连板”与矛的战士守卫,以防止烟火倒灌和保护陶管不为敌人堵塞。“连板”由若干盾形木板拼组而成,大小与地道截面相等,板上开有小口,可以发射小弩和伸出长矛。此外,地道内还放置有狗,利用狗听觉灵敏的特点,侦听敌踪。这是我国历史上使用“军犬”的最早记录。还部署有装备特制短柄兵器及钩拒的战士,以便在地道中杀伤和钩捕敌人。
如果敌军“穴土而入,缚柱施火”崩毁某段城墙,出现缺口时,守军即迅速以“柴搏”进行补堵。其方法是:在原城墙外侧位置的崩土上,埋设高4米以上的木桩,桩距约20厘米,将木桩连接为栅,然后用柴捆纵横交错地堆放于木栅内侧,并与木栅取齐。柴垛的高度和厚度,基本上与两侧城墙相等,以柴垛连接断墙,封锁缺口,情况允许时,还可在外侧涂抹厚泥,再以毛柴、土块、碎石等将柴垛填平塞满,尽可能使之坚实,以利日后能在上面建筑女墙。
抗水淹当攻方使用筑堤积水灌城的战法时,守军一般采取疏导的方法对抗。根据地形地势,在较低位置,挖渠泄水。或“十步为一井,井之内潜通,引泄漏”。也有的组织突击队,乘坐愤浻船(双船并联,装有生牛皮制防护棚),一艘30人,共10艘,在城上远射兵器掩护下,实施突然出击,掘开敌军所筑堤坝。决堤不仅可以泄水,有时还可以倒灌敌营。例如前述晋阳之战,赵襄子就是乘夜掘开智伯所筑晋水大堤,使晋水反灌智伯军营转败为胜的。
战争、战术的发展和筑城技术的进步导致野战筑城迅速兴起
郡县征兵制的普遍施行和铁兵器的大量使用,促使战国军队的组织成分、军制、装备等发生质的变化。各国军队的数量大为增多。如秦有“奋击百万”,楚有“虎贲之士百万,车千乘,骑万匹”,赵、韩、齐、魏、燕也都有“带甲数十万”等(这些数字虽不无夸大之嫌,但也足以说明,当时各国兵力远远超过春秋时期)。更引人注目的是,春秋时期的军中主兵——战车兵,这时已下降到次要地位,代之而起的为步兵,同时,骑兵也已发展为一支重要的作战力量。特别是由于射程远、杀伤力大、命中精度较高的各种类型的强弩,已普遍装备于军队,有的军队所装备的强弩甚至占编制的兵器的60%,“用士万人,强弩六千,戟橹二千,矛橹二千”史有例证。因而促使我国古代的战争和战术产生了一次大的跃进。这表现为:
首先,战争规模大为增大。春秋前期,齐桓公为五霸之首,万人一军,不过3万,“三万人方行之于天下……莫之能御”。春秋后期,最大的战役,如晋楚濮城之战,充其量双方也不过各投入10万兵力,实际战斗时间,也不过一日。但至战国,一次战役所损耗的人数,就可能多达10万以上。如马陵之战,魏“覆(被歼)十万之军”。燕乐毅攻齐,“留循齐五岁,下齐城七十余城”。秦与韩、魏伊阙之战,歼灭韩魏联军24万;秦攻赵长平之战,全歼赵军45万等。总之,战国时的战争,不仅使用兵力多,杀伤损耗大,延续时间长,战场幅员广,而且进行任何规模的一次性的战斗,都难以达到战争目的或完成战略任务。因而,战争与战斗明确分离,结束了“战斗的结局决定于一次突击”的“采用方阵体系”作战的时代。
战争与战斗的分离,又导致战略与战术的明确划分,并促使战术高度发展:集中兵力、分进合击、迂回包围、远程进袭、运用多梯队与预备队,以及侧击、伏击、佯退诱敌等,都成为战国时期的常用战术。随着战术的发展,野战防御和野战筑城也普遍出现。
春秋以前,就战术范畴而言,作战的基本类型,只有战、攻、守三种。战,即作战双方共同向对方运动,共同发起冲锋,以白刃格斗决定胜负。实质上,双方的战术动作,都同于进攻。攻,一般专指攻城作战。守,即守城作战。战术发展了,作战指导、作战行动等自然也趋于复杂。为了避免在不利条件下与敌军交战,为了避免遭到敌军突袭,就产生了野战防御。作战基本类型,发展为“战、攻、守、御”四种。
人们在城市攻守作战的长期实践中,早已深刻地认识到筑城工事和设施的重要价值:它不仅可以增大“保存自己”、减少伤亡的能力,而且可以争取时间、弥补兵力不足,对战斗力起到“倍增器”的作用。因而,筑城便很自然地被应用到野战中来。
战国时期的野战筑城,称为营垒或壁垒,一般说有两种形态:最常见的为环形工事,实质上是一座急造城垒,其阵地编成情况,基本上和城池一样,以一圈土石结构的垒墙为主体,外筑一道壕沟,并设置障碍,如《六韬·虎韬·军略》所说:“设营垒,则有天罗(网状障碍)、武落(即虎落,竹木尖桩)、行马(拒马)、蒺藜”等。只不过在作业规模上,较城池要小而简,没有敌楼等城上设施。通常是挖壕取土,积土为垒,不用夯筑。构筑垒墙的经验公式与筑堤堰相同:墙高=基宽=3顶宽2。这种阵地,通常用于军队在野外宿营时,或用于企图与敌作较长时间的阵地对峙时。所以《六韬·虎韬·奇兵》说:“深沟高垒,积粮多者,所以持久也”。守城战中,有时也在城外预期敌军可能进攻方向上,构筑类似的环形阵地,以加大纵深,提高防御韧性。《六韬·豹韬·敌强》中,曾有关于这种阵地编成的简略记述,大意是:当敌军主力部队尚未进至都城之前,派遣一支有力部队,于敌军进攻的方向上,在距城约两公里的附近地区,依托城池,构筑一座环形防御阵地。根据兵力部署,按所分地段,将各级队旗及指挥信号——旗帜金鼓等,设于壁垒之上;壕外设置障碍;墙上多配强弩;每隔200米左右,在阵地中开设一条通路,以作为警戒、侦察部队退回及守军出击的道路,平时以拒马堵塞;将战车及骑兵部队部署于阵地两侧,掩护翼侧并准备侧击进犯之敌;而将精锐部队隐蔽于阵地后方,待机投入战斗。
铁器工具的使用,使土方作业的效率大为提高,所以在战国时期,特别是后期,野战筑城极为普遍,军队行军均携带有施工所必需的工具、装备及移动障碍物。不论在战略上是进攻还是防御,只要一进入作战地区,都要先“安营扎寨”,构筑营垒。在野战中,不仅广泛应用了一般的环形筑垒阵地,而且还出现了由若干环形营垒组成的支撑点体系的线式防御阵地。通过秦、赵长平之战的战例,可以反映出当时野战筑城的发展情况及其在战争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周赧王五十四年(前261),秦军攻赵上党(山西东部及东南部),上党守军被迫后撤,退至长平(山西高平北)地区时,与赵将廉颇所率援军会合。在几次小的交战中,赵军均败。廉颇遂采取了筑垒固守、避免决战、俟敌师老、伺机反击的作战方针,在长平以北金门山附近东西近10公里的地区内,构筑了一道由若干环形营垒组成的防御地带,坚壁不出。秦军曾发动多次进攻,并攻占了赵军警戒阵地的东障、西障(高平西)等三个环形阵地的支撑点,但一直未能突破赵军主阵地带各营垒,形成双方营垒遥相对峙的局面。秦军出国远征,不利持久,秦相范雎遂派谍入赵,制造“廉颇易与、且降矣”的流言,中伤廉颇。赵王本来就疑心廉颇的坚壁不出是怯战,于是撤换了廉颇,改任赵括为主将。秦也改派白起为主将。赵括到职后,改变了廉颇以防御为主的作战方针,组织进攻。白起针对赵括鲁莽轻敌的心理,采取了佯败后退,诱敌脱离既设阵地后围而歼之的作战方针。赵括多次进行小规模试探性进攻,白起均命部队后撤,赵括遂亲率主力向秦军发动总攻。当进至秦军筑垒地区时,被阻于阵地之前。白起立即指挥预先部署于两翼的25000名机动部队,迂回至赵军背后,切断其向营垒后退之路;同时另派5000名精锐骑兵,前出至赵军筑垒阵地附近,利用其快速机动性能及优于步兵的冲击能力,截断赵军营垒留守部队与国都邯郸的联系,将赵军分割为各自孤立的两部分。赵括所率主力,进退失据,被迫仓促就地构筑环形阵地转为防御。秦军在赵军四周构筑了一圈向内的筑垒阵地,将赵军包围。赵军被困46天,因绝粮多次组织突围,均被依托筑垒阵地的秦军击退。赵括亲率先锋出击,被秦军弩箭射死。困处两地的40万赵军,遂全部投降。可见野战筑城对于攻守双方来说,都是运用极为广泛的重要作战手段。
因地形条件限制或时间因素影响等原因,不能进行筑垒时,通常仍沿袭春秋时期就盛行的以车代垒办法,用车辆、盾橹及代用障碍物等构成车垒阵地。如《六韬·龙韬·农器》所说:“战、攻、守、御之具,尽在于人事。耒耜者,其行马、蒺藜也;马牛车舆者,其营垒蔽橹也”。《孙膑兵法·陈忌问垒》篇,有关于构筑这种阵地的简单叙述,大致情况是:将随军的战车及辎重车辆,辕舆相搭,车轮切联,构成一道或双道的环形及线式临时屏障,代替营垒。1950年在河南辉县琉璃阁战国魏墓车马坑中,曾出土19辆木车,其遗迹就是双重车垒的形象。车辆联结后,以盾橹立于车舆(厢)代替城堞;其距离在弩矢射程控制范围之内;在距障碍地带前约2.5公里处,设置观察哨所,与车垒保持目视及音响联络。发现敌情时,白昼以旗帜,夜晚以鼓声,按预定信号向后报告。将持弩战士及持戟、矛等长兵器的战士配置于车垒上,将持(短矛)及殳、刀等短兵器的战士配置于车垒之后,当敌军向阵地接近时,观察哨以信号报告,军队进入战备状态。当敌军进至障碍地带前沿时,持弩战士在盾牌防护下,依托车舆,发射箭矢,杀伤被障碍阻滞的敌人。当敌人通过障碍、进至车垒前时,持长兵器的战士,依托车舆,向队形已趋于混乱的敌人击刺,以保护车垒不被敌人突破。当部分敌人进入阵地内时,持短兵器的战士,与敌进行白刃格斗,以消灭全部突入的敌人,不使逃回。一般说,经过激烈战斗后,才得以突入阵地内的敌人,已处于疲惫状态,易于被歼。这种野战车垒的方法,在我国整个冷兵器和冷兵器与火器并用时代中,特别是在沙漠地区作战时,一直有着相当的影响。
战国长城
春秋战国以来,战争性质逐渐由争取控制别国而发展为兼并以至统一中原,战争的规模也日趋扩大。随着参战兵力的急剧增加,机动范围的不断扩展,作战时间的日益延长和战略战术的高度发展,争夺统治区域和占领战略要地,已经成为战国时期作战的主要目标。因而,各国都先后在具有外来威胁方向的边境地区,运用构筑城垒及修建堤防的经验技术,修建了规模相当可观的防御工程。由于它长达数百里,甚至上千里,从总体上看,是一条线式工程,所以一般称之为长城。又由于它本身的具体结构是由许多障塞亭燧等点式环形工事组成的,所以也称之为塞。另外还有“长城塞”、“长城障塞”、“长城亭障”、“城堑”以及“边墙”等名称。
早在西周时期,就已有在边境要地修筑城堡戍守的记载,如《诗经·小雅·出车》记“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和“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犭严狁于襄”,就是周宣王为防御北犭严狁的进攻而命南仲筑建的城堡。这种沿国境构筑的军事据点,随着战争频繁而逐渐增多,至春秋时已相当普遍,它与国都之间建有烽燧以传递军情。为适应战争发展的需求,在出现线式筑城阵地的同时,有的国家,如齐、楚等,开始逐步用墙将这些边境城堡联结起来,形成了长城。至战国时,秦、魏、韩、赵、燕等大国,相继修筑了相互防御的长城。有的小国,如中山国,也修筑长城以自卫。当时,我国北方的东胡、匈奴等游牧民族,正处于奴隶制阶段,经常向中原地区进行袭扰,掠夺人畜财物。所以与它们邻近的燕、赵、秦三国,又在北方国境上修筑了长城。
各国开始修建长城的时间和长城起讫点的具体位置,由于古文献简略而又互有分歧,历来说法不一。建国以来,我国对古长城进行了大量的勘察、发掘工作,用考古资料与古文献研究印证,有些问题得到了较为统一和肯定的认识,但仍有一些问题存在争议,有待于更深入地进行探讨。
齐长城
据《左传》记载,周灵王十七年(前555),“晋侯伐齐……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防门是齐国西南部的边境重镇,也是齐长城上的重要军事据点及关口,可见这时已开始在平阴地区构筑线式防御工事。又据《竹书纪年》和《史记》记载,周威王二十二年(前404),周王曾“命韩景子、赵烈子、翟员伐齐,入长城”。公元前368年,赵成侯“侵齐至长城”。公元前350年,齐“筑防以为长城”,还记载“齐宣王(前319~301)乘山岭之上筑长城,东至海,西至济州,千余里,以备楚”。这说明,从春秋后期至战国中期,齐长城基本上已修建完毕。因齐的主要敌国,先为晋,后为楚,所以齐长城的修建,是由西向东分两段逐渐完成的。
齐长城西起今山东平阴县北,向东乘山岭经泰安西北、莱芜、章丘之间、博山、穆陵关、诸城,南至胶南县的小朱山与海联结。
齐长城图从现存于莱芜、泰山等地的遗迹来看,齐长城的结构,主要有土筑和石砌两种。在平地多用黄土夯筑,在山岭或产石地区则用石块垒砌。石块均为未经加工的毛石,墙体残存厚度约4~5米,残高仅存3~4米。
楚长城
《汉书·地理志》南阳郡条记:“叶,楚叶公邑,有长城号曰方城”,所以楚长城亦称方城。据《水经注·汝水》载:“醴水又屈而东南流,迳叶县故城北。春秋昭公十五年(前527年),(据《左传》则为成公十五年,即公元前576年)许迁于叶者也。楚盛周衰,控霸南土,欲争强中国,多筑列城于北方,以逼华夏,故号此城为万城,或作方字”。可见早在春秋时期,楚国已开始在北部国境地区修建了一系列的城堡。这些城堡固然属于防御性质的军事据点,但当时正值楚国势强盛、执行进攻战略、企图进取中原之际,所以这些城堡主要是作为北进前进基地而修建的,各城堡之间没有、也不需用线式防御工程连结起来。直到合纵、连横变幻无常的所谓“朝秦暮楚”的战国时期,楚国仍然是实力雄厚、堪与强秦抗衡的大国,还是不必在北方修建工程浩大的线式防御阵地。但由于吴起变法的失败,特别是由于楚怀王在位期间(前328~299),在与秦国的斗争中,政治上多次受骗,军事上屡遭惨败,遂使国势转弱,不断受到北方各国的进攻,估计这时才修建线式防御工程,将北方国境地区的各城堡连结起来,成为名副其实的长城。
楚长城虽然又称为方城,但古文献中出现的方城,却并不都指楚长城。如《国语·齐语》记齐军“南征伐楚,济汝,逾方城,望汶山”,韦昭注:“方城,楚北之阨塞也”;《荀子·议兵》:“楚人……汝颍以为险,江汉以为池,限之以邓林,缘之以方城”,杨倞注:“方城,楚北界山名也”;又《括地志》记:“方城,房州竹山县东南四十一里。其山顶上平,四面险峻。山南有城,长十余里,名为方城,即此山也”等等。所以古文献中的方城,除指楚长城外,有的指山,有的指城,有的也指尚未连结为长城的楚北方边境的列城。
楚长城的方位、起讫及经过地点,《水经注楚长城图·氵无水》记载较详。它说:“叶东西界有故城,始芻县(河南鲁山东南)东,至瀙水(河南泌阳东北),达比阳(河南泌阳)界,南北联数百里,号为方城,一谓之长城云。郦县(河南内乡东北)有故城一面,未详里数,号为长城,即此城之西隅,其间相去六百里。北面虽无基筑,皆连山相接,而汉水流其南”。大致是西由今河南邓县开始,沿湍河东岸向北至南召西北翼望山,然后折转向东,沿伏牛山经鲁山南至叶县境,再转而向南,经方城东至泌阳境,总长约500公里。
楚长城分为三段,其结构有两种类型:南北走向的西段和东段,与齐长城相同,以土、石为主,根据地形、地质条件,就地取材。有土之处,夯土筑墙,“无土之处,累石为固”。沿伏牛山脉东西走向的中段,则依山据险,利用峭壁悬崖、深谷大堑等自然障碍,稍加人工修理,再补以木栅塞堡等,构筑防线。
魏长城
三家分晋以来,魏文侯首先任用李悝变法革新,取得极大成果,国势日益强盛。曾尽夺秦在西河的全部地区,大败齐、楚,攻入齐长城,并攻占了大梁(河南开封)、襄陵(河南雎县7)等魏河西长城图地,成为战国最早的军事强国。但至魏惠王嗣位后,在洛阴、石门(山西运城西南之石门山)、少梁(陕西韩城南)等地与秦的作战中,连遭惨败,国势渐衰。为防御秦军的进攻,在西部及南部边境地区修筑了长城。
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秦孝公元年(魏河南长城图前361),魏开始修建西部长城,《竹书纪年》及《史记·魏世家》等书,还有魏(梁)惠王十二年(前358)、十五年(前355)和十九年(前351)筑长城的记载。可见魏长城是由公元前361年至前351年的10年问陆续筑建的。先后共筑有三道,即河西长城、河南长城及崤山长城。
魏河西长城,南起于陕西华阴县西南、华山南麓之朝元洞,濒长涧河西岸北抵渭河,过渭河后,再北越洛河,然后循洛河东岸西行,至大荔县许原北之长城村。这一段长城,1980年曾进行过实地勘察,遗迹至今保存犹好,位置可以肯定。但由长城村向北经由之地,曾有过不少说法,都有一定的文献根据,未能统一。最近根据实地勘察情况,认定北段是由长城村经澄城东略向西北,然后转趋东北,延伸至合阳、韩城境内,抵达黄河西岸。这里正是《史记·秦本纪》所说“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的魏国上郡地区。
魏河南长城,据《郡国志》及《水经注》记载,大致北起位于当时黄河南岸的卷(河南原阳县原武西北),向东至阳武(原阳东南),再转向西南,经管(河南郑州)东,至密(河南密县)的北境止。
魏崤山长城,据《元和郡县志》记载,在硖石(河南三门峡市东南)“县北二十二里。魏惠王十九年(前351)所筑。东南起崤山(东段),西北至黄河三十七里”。1956年黄河水库考古队在陕县东原刘家渠村,曾发掘一批唐墓,出土两块墓志碑,指明当地为长城北原。从唐前各代的政治形势及领域分析,该地长城应属于战国魏之长城,正与《元和郡县志》所记吻合。且此地正是魏与韩的争夺地区,并曾与秦交界,在这里修筑一段防御工程,是符合魏国当时的情势的。
秦国长城
秦在战国初期,国力尚弱,常遭魏军进攻。厉共公十六年(前461)和灵公八年(前417),曾增修黄河西岸堤坊,并筑建城堡,以防御魏军。从简公二年(前413)开始,魏军不断向秦进攻,先后占领繁庞(陕西韩城东南)、临晋(陕西大荔东南)、元里(陕西澄城南)、洛阴(陕西大荔西南)、邰阳(陕西合阳东南)等城堡,至简公七年(前408),完全占有秦河西地区。秦军退守洛水,次年,又沿洛水西岸,增修堤防,并在战略要地重泉(陕西蒲城东南)筑建城堡,设立防线。不久,秦即收复了河西地区,转为进攻战略。这些防御工程,实质上也属于长城性质。但由于规模不大,是利用河堤和岸边山崖改修的,而且在军事上只起过极短暂的防御作用,所以后世仍以堤岸视之,未称之为长城。正式称为秦长城的,是秦在北部边境所修的防御工程。
秦国北部与义渠毗邻。义渠是我国古代西戎族的一支(分布于今甘肃庆阳及泾川一带),建有政权,春秋时实力相当强大,经常与秦作战。据《史记·张仪列传》记述,秦惠文王更元初年(前324),张仪“为秦相,取陕,筑上郡塞”。这说明此时秦已开始在北部边境修建防御工事。又据《史记·匈奴传》记载,秦昭王三十七年(前270),秦“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秦昭襄王时长城图长城以拒胡”。可见这时,秦又在新占领区的边境修建防御工程,与前在上郡所筑工程联结起来,即后世所称秦长城。为示其与秦统一后所修长城之区别,一般称之为秦昭王长城。
秦之陇西郡辖有今临洮、渭源、陇西、通渭、天水等地。北地郡辖有今静宁、固原、平凉、镇原、庆阳、环县、合水等地。上郡辖有今榆林、延安、绥德等地。秦昭王所修长城,当在此三郡外围地带。1982年前后,有关单位组织了长城考察组,曾对长城遗迹进行了实地考察,证明确实如此。
秦长城西起今甘肃临洮北15公里、洮河东岸高地南坪望儿嘴,东南至渭源境经关山南下,至白山转东,经渭源、陇西、通渭、静宁、西吉、隆德、固原、合水、环县,到陕西吴旗、靖边、榆林,于神木县北窟野河侧旁,到达内蒙古准格尔旗东北的十二连城,隔黄河与托克托遥遥相对。另外在吴旗以东,还修有分支,经绥德至米脂、榆林间的鱼河堡附近,即秦上郡治所肤施为止。
地处黄土高原的秦长城,均依地形修建,但多在高地脊部。当地人民,至今仍称有长城遗迹的高地为“长城岭”、“长城梁”、“长城坡”、“长城湾”等。城墙墙体,通常均由墙外挖沟取当地黄土夯筑而成。夯土坚实,至今草木难生。很多地方保存尚好。城墙断面呈梯形,夯层厚8~14厘米左右,内侧壁收分较大,每夯层收约0.1~0.2米;外侧壁收分较小,每夯层收约0.05~0.1米。因而形成外壁陡立,内壁斜缓。城墙底部一般宽6~10米,但有的地方5米或14米。顶部宽约3米,残高2~3米或4~5米不等,但有的地段高达15米。如甘肃临修筑在山坡或山巅上的长城洮李家湾“长城梁”段,残存斜高9米;宁夏固原西郊“长城梁”段,残墙高为15米。
在有断崖的地带,利用陡峭的断壁作墙身,有的也在距断崖15~20米处夯土筑墙,以防断崖塌方时影响城墙。修筑在山坡或山巅的长城,通常较矮,利用山坡斜面,铲削外侧,使其陡立。
沿长城修有“亭燧”,重要的交通要道和险要山口,建有“障城”。亭燧有带围墙和不带围墙的两种。带围墙的一般为边长25米至55米的方形小堡。不带围墙的一般为基宽14米左右的高土台。障城范围稍大,如固原将台马莲川河与葫芦河交叉处的一座障城,东西宽500米,南北长1000米。准格尔旗西20公里纳林镇的一座障城,东西宽360米,南北长410米。这些大小不等的据点,分布并不均匀。在深山峡谷,骑兵不易行动的地区,则间隔较大;在平坦地形、易于军队机动的地区,则间隔较小。如固原由吴庄至乔洼仅15公里的地段上,就建有相互可以目视联络的亭燧七八座,亭燧多为有边长50米围墙的方堡,其中一座边长150米。各堡仅在南方留一门。
赵长城赵南界长城图
周显王三十五年(前334),魏、齐联合,双方国君在徐州相会,互尊为王。赵国对此深为不满,于次年派军攻魏,包围了魏北部军事重镇(河南内黄西),但久攻不下,被迫撤军。为防御魏军或齐军进攻,赵在南部边境、漳水与滏水之间修筑了一道长城。《史记·赵世家》记此事为:赵肃侯“十七年围魏黄,不克。筑长城”。后来赵武灵王嗣位之后,曾追述此事,对楼缓说:“我先王因世之变,以长南藩之地,属阻漳、滏之险,立长城”。这段长城的具体位置和走向,大致西起于今河北武安西南,沿漳河北岸东南向行,至磁县西南,转向东北,仍沿漳河至肥乡南止。今临漳、磁县一带,尚有遗迹可寻。
赵武灵王嗣位后,锐意改革,奋发图强,“变俗胡服,习骑射”,组建了独立的骑兵部队,国势渐强。公元前306年,“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据文献记载及实地勘察,这道长城大致东起今内蒙古自治区之兴和,经卓资北,沿大青山南麓,经呼和浩特、土默特左旗、包头,至乌拉特前旗东。在这道长城西段之北,由固阳东经固阳北沿乌加河北岸至临河北石兰计山口(即古高阙),还筑有一道长城。
赵北界长城图由兴和至乌拉特旗一段长城,基本上已经实地勘察所证实。全段长城大都依山修建。卓资地段,主要利用斗金山险要地形构筑。从呼和浩特北坝子口向西,山势较高,长城筑于山南侧较宽的缓坡中间或山脚下。包头地段则多在丘陵山地中。全线仅呼和乌素附近山区一段的长城墙体为石砌,其余全系夯土筑成。夯土城墙底部一般宽3~4米,残高大多2米左右,个别地段较高。个别地段也有以石块砌墙基,然后再在石基上积土夯筑的。
沿长城及其以南10余里的地带内,散布有许多大小不等的烽台和障城。烽台一般为长宽各8米残高约4米的土台,有的四周还围有土墙。障城一般为边长各200米左右的方形城堡。如包头西哈德门沟口的障城遗迹,东西宽150米,南北长250米,南墙及北墙各开一门。
燕长城
燕国位于中原地区的东北部,系战国七雄之一。幅员广阔,南接齐、赵,北与东胡等游牧民族毗邻。为防御邻国的进攻,燕在南北边境地带各筑有长城一道。
周赧王元年(前314),中山国和齐国同燕南界长城图时攻燕,燕都蓟(北京)城为齐军攻破。燕昭王在武阳(河北易县东南)营建新的都城——下都。大约与此同时,又在下都之南修建长城,以保卫下都,防御赵和中山及齐军的进攻。据《水经注》等文献的记载,燕南部长城大致西起今易县西,向东南经定兴、徐水、安新、雄县,过大清河(当时为黄河)后,再经文安至子牙河。
据《史记·匈奴列传》的记载,大约在秦昭王五十三年(前254)左右,燕将秦开,率军“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燕亦筑长城,自造阳(内蒙古正蓝旗南、闪电河东)至襄平(辽宁辽阳东附近),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根据文献及实地勘察,燕北部长城,西起今河北张家口市西,向东北经张北之北,进入内蒙古境内,在正蓝旗西南处转向东,经河北围场,内蒙古赤峰、敖汉旗,辽宁阜新、开原,再转向南,至辽阳以东地区。
燕北部长城多在山区,所以有近半左右的城墙燕北界长城图是石块砌筑而成。石墙宽2~4米,因日久多已倒塌,现存残高仅1米左右。估计原来高度当在4米左右,顶宽约1米。墙体均以大块毛石砌筑。一般是内外两侧用较规整的大石块,中间填以乱石或沙砾等。有的地方,城墙有明显的接痕墙缝,说明当时是按地段分工作业的。在地势平坦及缺石地区,则为夯土筑成,一般墙宽5~6米。
和赵北部长城一样,沿长城及其南侧,建有许多烽台和障城。大小也和赵长城相似。如赤峰市北美丽河西平顶梁烽台,为方形土台,长宽各50米;美丽河东老哈河西岸障城,城墙为夯土筑成,东西宽400米,南北长300米;墙宽约10米,残高尚存约4米。再如吉林奈曼旗的一座障城,夯土墙东西宽300米,南北长260米,墙宽达15米,残高约3米,顶宽4米;城内西北隅高地上,还建有一座边长各为120米的小方形土城。
秦、赵、燕三国的北部长城,都是为了防御我国北方游牧民族的攻扰而修建的。据实地勘察的结果来看,三国长城的规模、构筑方法及防御设施等,都大致相同。概括起来,共同有以下四个特点:其一,在构筑方法上,都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或取土夯筑,或采石砌筑,或利用天然障碍稍加人工修整。其二,在地形选择上,都是尽可能利用山、河,即“因边山险,堑溪谷可缮者治之”和“因河而为固”。其三,在防御设施上,都筑有烽台、障城,特别在交通要道及易于接近的地段,规模都较大。其四,依托长城的墙体防御作战,对小部队可以起到防止其袭扰的作用,用以保护长城线内的居民,对大的骑兵集团,则主要起障碍作用,以迟滞敌骑兵集团的长驱直入,用以争取时间,集中和机动兵力,将来犯之敌歼灭于边境地区。防守长城,并非如城池防御那样,据守城墙进行决战。战争的胜负,仍决定于双方主力的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