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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飞船中的怪物

〔奥地利〕弗尔克

我们正从泼西16号返航,已顺利地走完了2/3的旅程。这时,一件倒霉的事发生了。宇航员最害怕空气更新装置失灵,可偏偏被我们碰上了。用钙粉制成的催化剂在不断地减少,谁也说不清它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钙,就没有办法把二氧化碳还原,我们又找不到代用品,氧气最多还够用三天。

威利寸步不离地守着热探向器,可是要找到一个有空气可供呼吸的行星系几乎是没有希望的。船长从不隐瞒任何事情,大家十分信赖他,知道了真实情况后,每个人都表现得很出色,一声不吱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突然,威利的叫喊声响彻飞船:“在我们前方有个东西!”果然,荧光屏上有个浅色的小圆片在移动,大家立即松了口气。“这样一个小小的天体,能帮得了我们什么忙呢?”船长泼冷水说,“我估计是一块不大于一立方公里的荒凉岩石。”我们迅速地向它靠近,它的表面已能辨认了。不过这玩意儿真怪,通常在宇宙中乱窜的这一类不速之客大多是奇岩峻岭,裂谷纵横,或呈圆形和椭圆形,这个东西却不然,看不见任何光光的棱角。“那儿有一个标志!”胖子斯莫奇激动地喊道。他没有看错,有三个白色箭头全都指向一点,大家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一艘宇宙飞船!”船长最先下了判断,大家欢呼起来。两艘飞船会合了,威利连忙穿好宇航服,进入对方的飞船中去,不一会儿,从送话器中传来他兴奋的呼叫声:“空气!”

我们转移到这艘飞船上来。令我们惊异的是,这艘飞船不仅有足够的空气供我们呼吸,而且装饰豪华,大大小小的房间里布置得像好莱坞别墅一般,各种摩登家具和地毯应有尽有,令人目眩。只是鱼缸里的鱼都是死的,各种好看的观叶植物也都奇怪地萎缩了。另外,整个飞船见不到一个乘客。遇到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喜事,船长显得心事重重,他命令我们在入口处附近的几个房间里住下,未经允许,谁也不准擅自离开。我们搬来一些食物,便舒舒服服地安置下来了。

第二天,船长开始在飞船中仔细巡视,每次总是带着两个人,以便每个人都能轮到。我和胖子斯莫奇是第一批,我们非常高兴能去侦察,因为好像在漫游一个个优美的风景区。在这些房间里,我们看到了一些类似的情况,有几样东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几个容器已分解成粉末,几面镜子变成了不透明的松脆的东西,几乎所有房间的图画都有几种颜色发生了分解,凑成一幅幅怪诞的图案。

船长找到了导航室,从导航系统看,这艘飞船的建设者甚至比我们还要高明。我们在飞船最靠里面的房间里巡视时,看见里面摆着一排排干枯的仙人掌。船长突然站住脚,让我们留神,胖子斯莫奇立即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穿堂风。“对,就是它,”船长说,“它从我的全身穿过。”船长觉得身体里好像产生了一种低压似的,一种绞动的、抽吸的感觉。不过并不难受,甚至连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船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而我,确实是什么也没感觉到。看来情况一定比他们说的还要严重得多,就在船长下令返回,快要走到我们的住处时,胖子斯莫奇的一条腿无缘无故地折断了。

倒霉的事情并没到此结束。不久,我的伙伴们有的诉说没有力气,有的说没有胃口,还有的说肌肉酸痛等等。人们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甚至最乐观的杰克也丧失了信心。医生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只是摇头。船长嫌饭菜不好吃,火气很大,把厨子臭骂一顿。杰克为了缓和气氛,故意打趣说:“有适合胃口的饭点比没空气强嘛!”说着友好地用手轻轻地捅了船长一拳。不想船长一下子倒了,我们原以为船长是在开玩笑,等醒悟过来,发现他的肋骨断了三根。

船长不能领导巡视了,只好把这任务交给威利。威利第二次观察时弄回了一些打孔带,这是某种文字的标志。船长很快把它翻译出来,我们终于获悉了这艘飞船的情况。原来,我们乘坐的这艘飞船本属于一个巨大的、正在进行迁移的宇航船队。当时在这艘船里有一百万个生物,在航行中,他们陆续发生了疾病,并已转移到其他的飞船。原因是什么,一时还没弄清楚,好像这艘飞船里有个叫做“吸钙怪”的东西。

我们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医生恍然大悟,马上拿着医疗器械,跑到病情最严重的斯派克那里抽血化验,发现他的钙含量已远远下降到最低值以下。“缺钙,”医生大口喘着气说,“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骨头会折断,牙齿会松动。”医生决定亲自管食谱,拟定高钙菜单。此外,每人都要吃钙片。

病因总算找到了,然而我们的情况并不乐观。第二天,一个观察小组没有回来,船长打发我和西里尔去找。我们一个个房间去找,每开一扇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门后窥视,不免心惊肉跳。西里尔说他浑身上下有种奇怪的抽疼感,我仍然没有任何感应,但见他越来越难受,便建议他回去。就在这时,我们找到了失踪的侦察小组。只见胖子他们一个个躺在地上,好像割倒的庄稼,疲软得出奇。胖子斯莫奇的脸已不成形,活像一块肿胀的海绵,他半闭着眼睛,嘴唇费力地一张一合,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个生物……一个动物……它……”

我和西里尔惊愕地互相看着,不知怎么办好。忽听旁边屋里有种声音,我拔出手枪,猛地拉开门,只见一个长条形的类似温室的房间里,满是枯萎的观叶植物。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旋转、移动,蜿蜒爬行。这东西只露出一部分,像是一堆乱糟糟的银灰色的蜘蛛脚或触须之类的东西。西里尔一声呼唤使我转回身去,他面色苍白地靠在墙上,也快不行了,我赶紧扶着他往回走。当我们回到住处时,又一个可怕的消息在等待着我们:一大堆食物已经被分解,而且正是那些含钙量最丰富的食物。

由志愿者组成的小队把胖子他们救了回来。胖子他们一个个昏睡着,怎么也叫不醒。志愿者们虽没碰到那个怪物,但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船长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的结论是宇宙飞船内有个以钙为食的怪物,它能从周围环境中摄取钙。为了自卫,决定把怪物藏身的房间炸掉,或设置复杂的陷阱……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看看同伴们一个个难受的样子,各种各样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我是惟一见到那个怪物的人,偏偏我感觉良好,没有一点事……种种结论汇集到一点: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这个结论如得到证实,我将是可悲的,但对我的伙伴来说也许意味着得救。

我悄悄地退出会场,偷偷来到医生的实验室,找到一根像织针一样长的注射针头,把它插进我胸骨下面的皮肤。我竭力克制自己,慢慢地把针头朝斜上方扎,我的反应和正常人一样,心在跳,额头不住地冒汗。但是我终于心里有数了,因为在大约五厘米深的地方,针头碰到了某种坚硬的金属。我不必再犹豫什么,生命对于我已无足轻重了。我从储藏室拿出一支脉冲枪,钻进飞船的深处。干枯的植物气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难闻,豪华房间的死寂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令人感到压抑。但是,我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使命。

我长时间地在飞船深处的房间里寻找那个吸钙怪。在一间精美的房间里,我看见了被推到一边的椅子,撞翻的花盆,仔细倾听,有一种拖曳和抓扒的声音。我端着脉冲枪,蹑手蹑脚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那里果然有一团银灰色的、乱糟糟的东西。这怪物硕大无比,长着无数个触角和触须,还有成千上万个类似蜘蛛腿的胳膊和腿脚。在怪物身上的某个位置,还露出一个像凹面镜似的东西,这东西对准我,我却毫无异常感觉,这说明怪物不能从我身上摄取钙质。我连忙扣动脉冲枪的扳机,奇怪的是没有脉冲出现,我又使劲按了按,仍然什么也没有。我明白了,我的武器是靠锗--硫化钙--阴极工作的,它早已被破坏了。一阵狂怒使我浑身发抖,我扔掉脉冲枪,抄起一把椅子,不顾一切地猛砸过去,不一会儿那畜牲就被我弄得碎尸万段。我干掉这个可怕的神秘家伙并没费多大的力,然而由于神经过于紧张,情绪过分激动,我被搞得精疲力竭。

四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住处,船长大发雷霆。我告诉他吸钙怪已被我消灭了,他才不作声了,大家兴奋地跑去看怪物。看到他们回来时快乐的样子,我才体验到了什么是幸福。饱经忧患的整个机组都把我看成自己人,只有船长坚持要处罚我,“对于我来说,处罚一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堪,”历来处事果断的船长自我解嘲地说,“但是,你必须理解,我罚你三天禁闭,因为你未经允许就离开了我们。”

处罚对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什么也没让他们知道。我喜欢他们,也希望他们一直喜欢我。如果大家知道我是一个在心窝里装着正电子电池的机器人,这事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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