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霍邱动了一己私欲,连殃及桑园上下。然而,怨恨和悔过也只是告慰自我的借口,这样的理由很让他不得安宁。
这种安宁也终于爆发了。
秦素菲的小脚看上去像猪蹄,尽管她拼了命的跑,却还是跑不出几步就栽了跟头。她满脸苍白,头发辫乱成了一把秋末的稻草,她的眼中竖着一把冰冷的铁刀,厚实而沉重的插在秦老汉的心窝,结束了他的生命,开始了秦素菲一世的喧嚣。
桑园一百多口人,除了秦素菲,全部惨遭灭门。
顾霍邱被敲门声惊醒,素菲的嗓子哑了,像被钢针缝住了一般,她的眼珠子贱了几滴血,让她其痒难受。顾霍邱知道大事不妙,舀了一瓢水喂给素菲,素菲颤抖的抓着顾霍邱双臂,捂着嘴,她的脸仿佛要扭成一根麻花,足见其痛苦的惨烈。
“快跑……跑啊,芝初……”
素菲语无伦次的话语将她的恐惧和紧张折射出来,顾霍邱不明所以,抱着素菲的脑袋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娃,出了什么事?
“他们回来了,带着芝初,快跑。”
“你爹呢,桑园其他人呢?”
“死了。”
顾霍邱眼底的神经扯了几下,脑袋跌进了天旋地转的涡流,他一把将芝初从床上拉起来,简单收拾一番,连书都来不及装,拉着素菲和芝初就离开竹舍,钻进了漆黑茂密的森林。他本想藏起来一看究竟,但一旦陆有才开始搜山,再逃就为时已晚了。所以他不敢停留,连夜离开了。果然,他离开不到半小时,那边就杀将过来抄了他的竹舍。
“素菲,来了多少人?”顾霍邱不能让自己停止思考,桑园遭到了灭门,他负有全责,必须要向素菲问个究竟。
“二十多个,他们拿着刀剑,我爹……”
素菲面对亲人的离去,自然是无法接受,但她也指出,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来闹事的陆有才,至于他上哪儿找来的帮手,素菲说不清楚,只说那个砍了他爹的人,脖子上刺了一只黑蝎子,别的再也不得而知。
既然是逃命,顾霍邱自然不能走大道,下了山连水路也不敢走,而是绕着弯路,颠簸了四天才终于来到合川县城。
此时的顾霍邱早就没了书生身上的气息,成了个烂醉如泥的樵夫,他担着这两未成年的孩子摇摇晃晃来到崭新的世界,事先并未做好充分的准备。虽然让顾芝初见识外面的世道是他一直谋划的大事,但突如其来的契机将顾芝初一下子暴露给了世界却是他未曾想到的境况。而现在,又多了个秦素菲,要想保护好他两,顾霍邱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简单找了家客栈住下,要了盘大白豆和麻婆豆腐,上了一壶茶水,一人一碗面,饭饱之后,两孩子倒床上便睡了过去。
顾霍邱拉上门,沿着街道一路打听到合川县衙,他脚步停在县衙门口,久久的望着那道朱漆大门,此刻那于知县如若出来,他定扑上去生吃了他的肉。顾霍邱深信,没有于知县的蛊惑,陆有才万不敢拿桑园的人命开玩笑,他也知道这伙人进了桑园,蚕种肯定被抢走了,说白了就是去刨根去了。他的牙根痒痒,却浑身无力,一想到自己无力还击,便感到还不如那一条条肉蚕活的有尊严,最起码蚕死了可以抽丝剥茧,他死了也就一了百了,黄土一扬,草草付之。
但他不能蛮干,现在要紧的事是两个孩子的安置问题。行径途中,身上的盘缠丢了不少,如果两手空空,不出几日便会饿死街头。只得从县衙又不甘的回到了客栈,途中,他将泥泞的长衫脱下来,在沟边的清水中洗了洗,到了客栈倒头便睡了过去。
次日,收拾好东西,三人便到了主街,街道的喧嚣和人流往来的影子从顾芝初和秦素菲眼中一片一片的飞过,他两刚抓住一个画面,又被另一个画面给吸引过去。
素菲的小脚已经肿了,顾霍邱看了眼芝初,芝初便背起素菲,素菲趴在顾芝初瘦弱的脊背上就像趴在了一炳坚实的刀面,只不过,这是一把从炭火里抽出来的刀,发着滚烫的温度,让她暂时忘记了血光和生寒。而顾芝初自己呢,对于崭新世界带给他的恐惧和陌生让他觉得自己倒像个格格不入的怪人,就连肢体和思维都僵持在街道的景致中,但凡来往人群发出太大的声音,他的身体都会不住的颤抖,而他读到脑海里的诗书也连同后背冰凉的秦素菲一起被冻结了。
只有顾霍邱,这个曾经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带孩子出来转悠,一来是让顾芝初看一下他所好奇的世界,二来是要寻求一份工作,他想在此稳定下来,查明桑园命案主谋,最好能手刃陆有才。最主要的目的,他想让顾芝初继续读书,将来去朝廷为官。
顾芝初累了,他将秦素菲放下,两人蹲在街边的墙根下,一群人围着墙上的告示看,顾霍邱也凑了过去。细读一遍告文,方知是合川县富商沈金牙在为子招教书先生,这正和顾霍邱的意,但相比同来围观的读书人,顾霍邱的穿着打扮显得实在落伍,他那长衫都起了好几个洞,没有了读书人的朝气和睿智。不过,他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这场名为“才高八斗”的斗文纳才比赛,地点不在沈府,却设在了合川县城最堂皇的一品阁,这个地方没有酒肉烟熏,是个清静之地,文人雅士汇聚的闲聊场所。在这里举办纳贤比赛最适合不过。因此,比赛还没开始,沈府的管家便招呼一品阁的伙计布置好场排,点心和上好的茶水摆放到位,对被邀而来的宾客做的那是相当不错,前来伺茶水的丫头一律都是从满春楼花重金请过来的娼妓,她们和在座的宾客多半都是老相识了,所以,这样的安排让宾客们十分满意。但对于那些真正投身诗书的文人雅士来说,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欠妥。
但毕竟沈金牙是个生意人,自有他需要周全的地方。
今日到场的除了首富沈金牙,还有一位重要人物,那就是知县于鹤来,宾客就坐好,沈于二人便勾肩搭背的从八人大轿中落到一品阁。众宾客见于知县来了,统一让出个一字,不敢挡道,由沈府管家引着于知县到了观台落座,又请来满春楼牌面玉枝为其斟茶递点心,送往来回间,于知县的眼睛始终眯作一条线,满脸流线出不净的污垢。
顾霍邱坐在事先安排好的砚台前,望着满身恶臭的知县,恨不得当场将他毙命。但此刻他头脑一转,意识到此行的目的,便打消了对于鹤来的怨恨。
管家马上宣读了比赛规则,众考生们便提笔作答,前来参赛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穷困潦倒之辈,也都是书香门第之人,不过想借机跟沈金牙搞搞关系罢了,所以赛前,这帮毁了文人德行的乌合之众便走了管家的后门,用以也十分醒目。果然,顾霍邱虽然满意的交了卷子,却还是被扫地出门,连第二轮都没有进去。期间,那沈金牙除了和于知县谈天论地之外,赛事全权交给了管家。中选的先生不知花了多少银两才博得了入进金府大门的机会,但就在沈金牙会见这位其貌不扬的先生时,便一眼识破了他狗屁不是的一面,将其拳打脚踢一顿后,扔出了府门。
“管家,你给我出来。”
管家听见沈老爷发脾气,赶紧从卧室爬将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跪倒在大堂之中:“老爷,何事这么慌张?”
沈金牙两眼一瞪,二话不说给了管家一个大嘴巴:“你他娘的给少爷找的什么狗屁先生,这等礼教不识的鼠辈你也敢请到府上来,看来你是不想在这干了。”
管家听罢,赶紧磕头认错,吓的是头都不敢抬:“老爷,瞎了我的狗眼,找了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污了沈府的面子,小的该死。”
沈老爷若不是看在他为沈府看了三十几年家的份上,恐怕真就将其撵走了。他背过身站起来,摇了摇头道:“如今你年迈,本该安分,念你有恩于沈家,今日先留你,你去,把他们的卷子拿来,我要亲自看看。”
管家爬出了大堂,很快将一沓卷子呈上来,递到沈金牙跟前,沈金牙两眼一瞪,管家顿时领悟,收回那卷子,开始给沈金牙挨篇读了起来。当读到顾霍邱那篇《经论》时,沈老爷让管家读了三遍。然后站起身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问道:“这么精辟的论词,出自哪家公子之手,你快去请来,少爷读书,少不了这位先生的学识。”
管家回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老爷,我在合川这么多年,还没听过哪家公子叫这个名的,只记得这人邋遢,居无定所,好像住在附近的一家客栈,不像本地人。”
“竟有此事,这等能人先生怎能住客栈,快去请来,于少爷授教。”
顾霍邱躺在凉飕飕的客栈,感到自己的抱负再无希望可言了,若不是顾芝初还尚未成年,他真想找个江河一了百了。正当此时,沈府管家找了进来。
对于顾霍邱来说,这样一个机会不仅解决了他和孩子的生存问题,更重要的是让他建立起了自信,燃烧起了对生活重新的热情。
对沈金牙来说,多两双碗筷根本不在话下,所以顾芝初和秦素菲理所当然的也进了沈府。然而,这份钱不是那么容易挣的,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干干净净推开了少爷的门,刚进门,顾霍邱就被门梁掉下来的一盆凉水淋了个透。顾霍邱用长衫擦了擦脸上的水,将憋屈从脸上生生的按到了皮骨之下,露出了笑容:“少爷,我是来给你讲课的,今日我们说说孟子,你坐好。”
这位少爷的目的没有达成,心里本就有些火,他感到自己搞的恶作剧没有半点成就感,对顾霍邱泰然处之的态度十分不满,故摔门出去了。沈金牙平时不在家,都在生意场上混迹,对于这个难伺候的儿子也是绞尽了脑汁。管家见少爷摔门出来,紧随其后问道:“少爷啊少爷,你就学一学,让小的也好交差啊。”
“学什么学,我爹当年也没怎么学,我们沈家还不照样发了财走了运,这个先生我不喜欢,你赶紧撵走。”
“少爷啊,这可是老爷亲自选的先生,才学过人,我怎么敢辞退呢,老爷回来会剥了我的皮。”
“好了,废话连天,给我备好轿子,我要去吃西街的五香牛肉干。”
管家一听少爷要走,吓的是前仆后倒,不让少爷随便出门是沈老爷反复交代的事,也是最为难管家的事。
“牛肉干我让后厨做好,实在不行,我亲自去西街,少爷你就在家学一日,看看这位顾先生如何。”
就在此时,在院子做清理工作的顾芝初和秦素菲吸引了沈家少爷的注意,他把管家招呼过来问话:“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他们两个?都是什么人?”
“我是顾芝初,顾先生是我爹。”顾芝初还没等这位少爷开口,倒是自报家门上来。
少爷年龄比顾芝初小了五六岁,个头也稍逊几分,说起话来却满嘴大人的腔调:“你爹是不是我先生不是你说的算,你爹在我家听我使唤,你个下等人,不等我问话,倒是自己搭起话来,胆子不小啊。”
顾芝初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按不住的往外冒:“狗嘴吐不出象牙,有本事……”
话还没说完,秦素菲便一把将芝初拉扯到一边,不让他鲁莽行事,顾霍邱听闻也赶了过来,将儿子一番教训。倒是这位少爷的火先歇了下来,他指着瘦弱清风的秦素菲对管家说:“这个女娃倒是有点礼数,让她给我当马,我要骑着她在院子走几圈。”
“放你的狗屁,你要敢动素菲一根手指,我和你拼命。”
顾芝初的袒护虽然让素菲心灵感到了些许安慰,但为了活下去,顾霍邱反倒责备起儿子来:“你少说两句,沈少爷要玩个游戏,你就跟少爷玩玩,赶紧趴下,给少爷当马骑几圈。素菲女娃腿脚软,不经骑,你替她。”
父亲的软弱和向外显然不是芝初想要看到的,他也当然理解不了为父的苦心和无奈。但芝初很孝顺,对父亲那是言从计听,于是,他跪在地上,咬着牙,任由那沈家少爷在他后背折腾。顾霍邱站在一边注视着儿子遭此侮辱,心里自然难过,但不言其表的他明白,只要生活稳定下来,他定然离开沈府,实在不行,到镇江投靠旧友钱赋国也不失为下策,但对于钱赋国究竟还是不是他的旧友,他已不得而知,因此,这点仅有的希望也笼罩上了层层疑云。
也就是从这天起,沈家少爷找到了芝初和素菲两个玩伴,顾霍邱见机也找到了辅导沈少爷的方法,他安排三个孩子一起听课,让芝初和素菲陪读,不过多半的时间还是陪玩。但对于沈少爷态度的调整多少起了正向效果。
这天,少爷随家眷去重庆府游玩,让顾霍邱有了休息的时间,他领了工钱打算带两孩子去拜访县里几位有才学的老者,也都是过去沈家的教书先生,只不过难以驾驭那少爷,都纷纷辞退了。顾霍邱之所以要拜访,是想让芝初多和前辈们学习,一来增长见识,二来锻炼胆识和礼数。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管家根本不让他出门。
“我们就是出去走走,少爷今日没功课,我又正好难得清闲,出去走走碍不了事。”
“给你开了工钱你就是沈府的奴才,你还想出去逛大街耍乐子,去,你们三个,把后花园好好收拾收拾。”
管家的蛮横让顾霍邱掉进了无边的深渊,他感觉脖子被人捏住了,就连喘口气都得听别人安排。
三人在后花园折腾了大半天,管家才端着一碗面条过来。
“过来吃饭。”
顾霍邱叫上两孩子过来,远远的就闻到了面条的香味,来到管家面前,顾霍邱伸手去接他的面条,管家嘴角一横,手一摊,连同碗筷一起掉在了地上。
“吃吧。”
管家随即离开了花园。好好的一碗面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就像一根根钢针扎进顾霍邱的身体。那碗面条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像被揉碎的尊严,难以再捡拾起来。
顾芝初和秦素菲注目着顾霍邱茫然的神情,心中多了些许的不忍和心疼。很快,看家狗产的狗崽便嗅了过来,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这些零碎在地的尊严就这样被狗吃掉了。
当天晚上,管家便安排顾霍邱三人住到了柴房,这可不是沈老爷的意思,要知道当时被沈老爷辞掉的那位先生不单是管家的亲信,还给了管家不少好处,而人被辞掉的当天,管家兜里的钱就被要回去了。折了财的管家也就找到了撒气的机会,正好沈家主事的老爷和夫人们都走了,现在的沈家是管家的天下,他想收拾个教书匠,做下人的谁敢不听使唤。
躺在柴房里自然夜不能寐,半夜时分,秦素菲呜咽起来,大抵他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又出现在她梦里了,加上身体极度不适,精神便开始崩塌了。
“顾先生,咱们走吧,这个地方都是坏人,我害怕。”
顾霍邱抱着素菲的头,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道:“马上,马上咱们就走。”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四日,沈家才从重庆府回来,光是绸缎就抬回来好几十匹,都是从法国人手里买来的。沈金牙此次回来心情很好,因为在重庆府,他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和他做生意的是家英国人在长江南岸开的洋行,位于民生码头,往来重庆十分方便,横渡长江货物便送过来了。
心情大好的沈金牙自然顾不上儿子学业的事,若不是正房长子,他也不会花费心思。顾霍邱本以为沈老爷回来,他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没想到管家背后说了他的风凉话,沈老爷便将顾霍邱的事全权交给了管家决定。
这几天的沈府可谓人来人往,合川县大小商贩听闻重庆府有洋人的生意可做,都提着礼物来找沈老爷取经。沈金牙是什么人,精于算计,在从商这条路上,他可谓处处谨慎,怎么可能将这么要紧的生意拿出来分享,所以,打起太极拳也是无人能及。
“诸位啊诸位,听我说,重庆的生意满天飞,我就是去耍了一趟,你们瞧瞧,这帮不要脸的洋人就拉着我要做生意,你们也不去瞧瞧,现在的重庆府,洋人比耗子还多,就拿那龙门浩码头来说,简直就是洋人的私人领地。你们要到那里转悠一圈啊,什么生意做不成。”
沈金牙一边婉拒着生意,一边收纳着礼物,这一来一往的勾当都被顾霍邱看在眼里。就在第二天的课堂上,他给三个孩子上了生动的一课,他讲到:大国泱邦,奴才不可有,卑人不可有,绦虫蚀国伤民,腐了祖宗德行,汝等不可为之。百姓为大,国家才大,败德之事不可为。敛人钱财,嗜其血肉,此乃掘国之坟墓,剜民之皮骨……
话到此处,沈金牙走了进来:好了,今日的课到此结束,顾先生,你跟我回书房,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顾霍邱意识到方才课堂的情绪是带有针对性的,但没想到此番言论会被沈老爷听到,心中便不适起来。
沈老爷关上书房,转身的一刹那就给了顾霍邱重重的一巴掌,直接将他打倒在地。
“让你教课,你非散布谣言,你这狗嘴,今日我非打烂你。”
顾霍邱坐在地上成了一尊不会思考的雕塑,作为文人,受此欺辱,简直尊严尽失,好歹自己也是参加过殿试,被万岁爷钦点过的读书人,虽然没进入三甲,但论才学,在整个四川,那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如今被一个粗暴的商人以粗暴的方式施以体罚,实乃读书人的败笔。哪怕茶楼喝茶的秀才,恐怕也能受人敬戴,可如今的顾霍邱为了生计,竟遭受了从未受过的屈辱。本以为沈老爷不知廉洁,但起码该有大户人家的风范,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暴戾之人。
说着,一脚飞到顾霍邱身上,难以遏制的怨气将其笼罩住,让这位书生变得异常的唯喏和无助。他爬将起来,很严肃的对沈金牙说:“沈老爷,你不分青红,听不得我言辞,将我驱走便是,何必拳脚相加,一介富商,该有点肚量。今日你我缘分已尽,我与你家公子不再往来,你也无需再加侮辱,我走便是。”
顾霍邱的豁达和态度是明确的,他显然让出了自己底线,如今这份起码的尊重也被夺走了,他自然不会继续留下去。就在此时,管家气喘吁吁进来了。
“老爷,这人不能走,就在方才,他那儿子和那女娃,药死了产下的狗崽。这若不是我发现及时,放走他们就晚了。”
沈金牙一听这话,简直火冒三丈,赶紧找来下人将三人捆绑起来,准备送到县衙处置。没想到沈家公子站了出来,他指着管家的脑门破开大骂:“你这个狗东西,杀了狗还嫁祸于人,你这等下人简直该处死荒野。”
“爹,我亲眼看见,就是你这位管家,把狗崽给砍了,今日你放了顾先生一家,他们并无过错,倒是这管家处处与之为难,刁民一个,我看,该送县衙的是他。”
管家想借狗吃了面条引发顾霍邱怨恨一事,故意杀狗嫁祸,想消除一己私恨。没成想被少爷看见了。
面对公子的检举,沈金牙不好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儿子折腾的本事,不想在于知县面前丢人现眼,就打了一顿顾霍邱,当即轰了出去。
出了金府的大门,顾霍邱的心一下就失衡了,他再也没有半点精气神对人指指点点,也不想再教授什么东西,若不是沈公子善良正义的一面让他稍感欣慰,可能现在的顾霍邱早已心灰意冷。
他知道,合川县这个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这里是沈金牙和于鹤来的天下,容不得他在此生存,在陆有才没找到他之前,于鹤来还不清楚这就是他们苦苦找寻的人。顾霍邱也是胆识过人,竟然敢在于鹤来眼皮底下做事。好歹现在被沈府逐了出来,倒是安全了几分。